半月后,寒江盟深处一处精心布置的喜堂。
红烛高燃,点缀着喜庆,却并无太多喧嚣宾客,只有至亲好友寥寥数人。
氛围温馨而宁静,充满了挚友亲朋间的真挚祝福。
谢允最先忍不住,他拎着一个酒坛子,走到两人面前,难得收起了那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最终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和由衷的喜悦:
“老子……我……我真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天。”
他拍了拍顾魏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口,“老顾,总算让你盼到了!以后可不能再那么死心眼,得多笑笑了!”
然后又看向肖战,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和维护,
“小战……以后这木头疙瘩要是敢欺负你,或者让你受委屈,只管告诉我!老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完,他举起酒坛,“别的废话不多说了!祝你们……往后都是好日子!干!”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江墨羽缓步上前,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但目光比平日温和许多。
他指尖托着一枚温润剔透的白玉平安扣,递到两人面前。
“此玉乃暖玉,于阿魏身体温养有益。”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世情纷扰,江湖路险。唯愿二位,同心同德,彼此为岸,此生安宁顺遂。”
他的话不多,却字字珠玑,蕴含着最深的祝愿和理解。
温逸臣摇着玉骨扇,笑眯眯地最后一个走过来。
他没拿什么实物,而是从袖中抽出一份异常精美的礼单,直接塞到了顾魏手里。
“阿魏,阿战,恭喜恭喜啊!”
他眼睛弯成一条缝,
“我呢,俗人一个,就知道没啥比实在东西更能保障‘安宁顺遂’了。城外别庄三座,江南水田千亩,还有几家稳赚不赔的铺子……一点小小新婚贺礼,不成敬意!祝二位往后余生,富富贵贵,和和美美,再也不用为这些阿堵物操心!”
他的祝福直接而实在,却同样真诚。
“表哥,祝你幸福”顾若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肖战和顾魏,再没说什么。
几位看着两人长大的老家臣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纷纷上前说着“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欣慰。
顾魏和肖战听着这些真挚的、各具特色的祝福,心中都充满了暖意。
顾魏一一郑重回礼道谢,苍白的脸上因喜悦和激动泛起淡淡红晕。
肖战也微微颔首致意,清冷的眉眼在烛光和花影下显得格外柔和,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这一刻,他们确实感受到了来自最亲近之人的祝福和温暖,仿佛过往所有阴霾都被驱散。
担任司仪的老管家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满面红光,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地高声道: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愿天地共鉴,鸾凤和鸣!”
然而,就在他们的腰即将弯下的刹那——
咻——嗡!“
咻——嗡!“
一道极端刺耳、裹挟着毁灭性气息与炽热内力的破空声如同地狱丧钟般骤然炸响!
一柄暗红色、仿佛燃烧着幽冥火焰的狰狞长剑——焚天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院外狂暴射入!
“轰嚓!”
巨响震耳欲聋!
焚天剑并非插在桌上,而是精准无比、狠戾至极地将那张摆放着天地牌位和供品的香案劈得粉碎!
木屑纷飞,红烛断裂,供品四溅!
代表天地见证的牌位更是被凌厉的剑气瞬间绞成齑粉!
“唰啦!”
质地精美的红盖头被凌厉的剑气瞬间撕扯得粉碎!
化为漫天红色碎片,纷纷扬扬落下!
盖头下,肖战那张惊愕的、略施粉黛、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砰!砰!砰!
厅内所有门窗在同一时间被无形之力猛地关闭!
烛火剧烈摇曳,一股强大、冰冷、带着深渊般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大厅!
这信息素强大却陌生,带着幽冥地火般的灼热与死寂,与三年前王一博那炽热纯粹的赤焰龙涎香截然不同,却又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藏于其下。
宾客们东倒西歪,修为低的直接昏厥,Omega们痛苦呻吟,Alpha们如临大敌,艰难抵抗。
“怎么回事?好可怕的信息素! ”顾若来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好难受……这是什么……”
顾魏第一时间将肖战彻底护在身后,温润的脸上瞬间结满寒霜,目光如电射向院门方向,体内内力虽虚,但气势不减!
“保护盟主!保护世子!”
谢允酒葫芦一扔,腰间软剑瞬间出鞘,厉声大喝!
江墨羽面色一寒,一步挡在两位新人侧前方。
温逸臣玉骨扇“唰”地合拢,眼神变得锐利,迅速退向安全角落。
老家臣们亦纷纷拔刀,如临大敌!
厅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推开!阴风灌入!
黑雾弥漫凝聚,数名身着玄色暗纹服饰、面带恶鬼面具的身影鱼贯而入,分列两侧,肃杀无声。
肖战站在喜堂中央,一身刺目的红。
他的手被身边的顾魏紧紧握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盯着那扇被强行轰开、仿佛连接着幽冥的大门。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有什么极致的恐怖正从中孕育。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几乎要震聋他自己的耳朵。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然后,他看到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自那浓墨般的黑暗中缓缓步出。
他依旧一身玄衣,却仿佛裹挟着地狱的寒气。
脸上覆盖着一张刻着狰狞修罗图案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难以置信的痛苦、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然后焚毁!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进来,脚步声在死寂的喜堂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所过之处,炽热暴戾的信香如同实质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红烛的火苗都为之摇曳欲灭!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肖战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生吞活剥!
他如同从地狱最深处走出的魔神,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黑雾与死寂。
那目光,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掠夺性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偏执。
最终,他在距离肖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肖战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那双面具后的眼睛,仿佛有着吞噬一切的魔力,将他牢牢定住,强迫他接受这令人绝望的对视。
空气中,那冰冷暴戾的信息素变得更加浓重,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肖战的身体,试图压垮他的脊梁,碾碎他微弱的抵抗。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宽大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细微地颤抖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声音、人群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如同魔鬼般的男人,和那双冰冷眼眸中翻涌的、他看不懂却让他心悸的滔天巨浪。
恐惧、震惊、仇恨、还有一丝深埋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酸楚,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
一个如同掌控生死的神魔,冰冷强大。
一个如同献祭的羔羊,惊惧绝望,却又带着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倔强。
这短暂的漫长的对视,仿佛跨越了生死和三年的时光,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恨意和纠葛。
然后,王一博缓缓地、对着肖战,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戴着黑色手套、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战战,”
“过来。”
王一博声音低沉得可怕,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却让所有听到的人脊背发寒。
没有疑问,没有商量,只有最终的通牒。
仿佛他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而肖战,只是他即将收回的所有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肖战脸色血色尽褪,身体微微颤抖。
简单的四个字,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掌控欲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谁都听得出来,这平静之下压抑的是何等恐怖的疯狂!
肖战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瑞凤眼噙着泪光,眼尾泛红,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原本清冷的眼神添了几分脆弱,像被风雨打湿的红烛。
“王一博,你我恩怨已清!今日是我与顾魏的大喜之日,请你离开!”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王一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阴冷,“恩怨已清?” 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肖战,我的好夫人,三年前你大婚之夜弑夫叛逃,这弑夫之仇,叛逃之罪,岂是你一句‘已清’就能勾销的?”
“王一博,肖战从未嫁过你,嫁你的是阿九!”
肖战紧紧握着顾魏的手,眼神冰冷决绝,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王一博的眼神终于从肖战脸上移开,扫过那紧握的双手,眼神冰冷嗜血,如同看死人。
江墨羽、谢允、温逸臣也瞬间移动,齐齐护在肖战前面,如临大敌!
“王一博!你敢!”
顾魏挡在肖战身前!
谢允怒骂:“王一博!别他妈发疯了!”
王一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挡我者,死。”
一股阴冷、怨毒、仿佛能吞噬人魂魄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
掌风中竟隐隐有无数扭曲的鬼影尖啸!
“九幽噬魂掌!”
江墨羽失声惊呼!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顾魏、江墨羽、谢允、温逸臣四人竟完全无法抵挡这蕴含着恐怖阴煞之力的一掌!
四人如同被巨锤击中,齐齐喷血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远处的桌椅墙壁上!
“王一博!你找死!”
“妈的!老子早就想干架了!”
谢允怒吼一声,软剑抖出漫天寒星,直刺王一博后心!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兄弟的大喜之日!
王一博猛地一挥手!
“动手!”
霎时间,院墙、屋顶之上,身影绰绰!
数十名黑衣蒙面的九幽殿精锐如同鬼魅般现身,杀气冲天!
季向空身形高瘦,眼神阴鸷,渊虹剑血光沿刃游走,仿佛长虹饮涧,直扑谢允。
江墨羽面色冰寒,身形飘逸如烟,巧妙避开陆归迟的猛劈,三十六根冰蚕丝如星河倾泻,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对方要害,同时冷静指挥,
“护住老家臣!结阵!”
温逸臣则快速游走,玉骨扇开合间,截杀任少白卷向几位老家臣的手中长鞭。
院内瞬间陷入一片混战!
刀光剑影,信香肆虐,劲气四溢!
精美的布置被摧毁,瓜果酒水被打翻,原本的喜庆之地顷刻化为战场!
王一博对周围的混战视若无睹,他的眼中只有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的肖战……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焚天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嗡鸣着飞回他手中。
他再次伸出手。
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偏执和命令,
“现在,没人打扰了。乖,跟我走。”
肖战看着满目狼藉的喜堂,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男人。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恐惧,逐渐变得冰冷、决绝。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
冰昙剑骤然出鞘,寒气四溢,横亘在他与王一博之间!
肖战握紧剑柄,剑尖直指王一博,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王一博,该离开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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