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战强行冲开药力,以最快速度赶到碎星湖畔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预想中的对峙与厮杀已经结束。
湖边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未散的能量余波。
江墨羽、谢允、温逸臣衣袍染血,神色凝重,三人正围在一起,中间是……
是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顾魏!
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身上那件月白的长袍已被鲜血浸透染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肖战声音颤抖,看向三人:“他……阿魏他怎么样了?!”
谢允一把扶住几乎站不稳的肖战,声音沙哑:“小战……你……你别急……”
“他不肯让我们立刻拔钉疗伤……”
江墨羽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透骨钉十八枚,淬有寒毒,伤及肺腑经脉。逸臣已用金针封穴,暂时吊住一口气。” 江墨羽语气沉重,言简意赅。
温逸臣擦了下额角的汗,脸色也不好看:“钉子太毒,又靠近心脉,……只能先强行止血,压制毒性蔓延……但……情况很危险。”
谢允眼睛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沙哑:“妈的!王一博那个疯子!十八枚……整整十八枚透骨钉!”
温逸臣在一旁飞快地配着药粉,脸色难看:“心脉附近那几枚最危险……千万别乱动!”他抬头看到肖战,急忙补充道,“你别太担心……暂时死不了……”
但肖战已经听不进他们的话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顾魏身上,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他一步步走过去,腿脚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踩在云端。
他缓缓跪倒在顾魏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那满身的伤痕和那些狰狞地钉入骨肉中的幽蓝钉子。
“阿……阿魏……”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顾魏染血的手背上。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顾魏原本涣散的眼神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光。
他吃力地转动眼球,看向肖战,被血污沾染的嘴唇微微翕动。
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手,用那冰冷而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肖战的手。
力道之大,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气力。
“嫁……给我……阿战……”
他眼睛执拗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肖战,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鲜血从他嘴角涌出,染红了下颌和衣襟。
但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重复着,如同最深的执念:
“嫁……给我……”
仿佛只要得到这个承诺,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有了意义。
肖战整个人都愣住了,瞳孔微震,泪水流得更凶……
顾魏眼睛死死盯着他,不容他回避,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生命,鲜血不断溢出:“嫁……给我……答应我……”
肖战漂亮的瑞凤眼怔怔地看着顾魏那近乎绝望又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为自己弄到这般惨烈田地……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空落落的疼。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嫁……给我……”
“嫁……给我……答应我”
顾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依然执拗的重复同样的话,
“嫁……给我……答应我……”
这些话,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肖战最痛的地方。
他固执地重复着,眼神灼热而绝望,仿佛这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江墨羽三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
肖战看着顾魏那执拗的、濒死的眼神,看着他为自己承受的这一切,巨大的悲痛和愧疚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再睁开时,眼中虽还有泪,却多了一丝决绝。
肖战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好。阿魏,我答应你。我嫁给你。”
听到这句话,顾魏那双原本因痛苦和虚弱而黯淡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甚至穿透了死亡的阴影。
他极其艰难地、扭曲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无比微弱却又心满意足的笑容。
然后,那紧绷的神经和最后一口气仿佛终于耗尽,攥着肖战的手猛地一松,头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
寒江盟,顾魏寝殿。
顾魏虽未身亡,但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丝,脸色苍白中透着青灰之色。那十八枚透骨钉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一名女子站在屋内,眼窝深陷,憔悴不堪,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是肖战舅舅的女儿,肖战的表妹——顾若来。
谢允烦躁地踱步,“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老王八蛋的钉子太毒了!普通大夫根本没办法!
谢允烦躁地踱步,“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老王八蛋的钉子太毒了!普通大夫根本没办法!
话未说完,顾若来已上前半步,鹅黄色医袍扫过凳脚带起轻响。
他将脉枕往桌上一放,桃花眼亮得发锐:“谢舫主是觉得,药王谷千年传承,还拔不了这区区几颗钉子?”
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不服气:“还是说,舫主心里早有‘更好的人选’,故意来挑本谷主的不是?”
谢允挑眉笑出声,指尖勾了勾腰间的酒葫芦,“本公子只是瞧谷主年纪轻轻口气大,想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毕竟这钉毒一旦扩散,可不是哭两声就能解决的。”
“用不着你提醒!”顾若来上前一步,掌心摊开刚配好的药粉,“透骨钉需以‘引毒针’导毒,再用‘清骨草’熬汤外敷,我半个时辰就能让病患缓过来。倒是谢公子,与其在这阴阳怪气,不如去给我烧壶热水,免得等会儿耽误了治伤,你又要怪我医术不行!”
谢允收起笑意,指尖顿了顿,却仍嘴硬:“本公子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哪能给你当杂役?不过……若你真能治好,这壶水,我倒也不是不能烧。”
江墨羽看向沉默不语的肖战,“战战……”
肖战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打断了江墨羽的话。
声音沙哑却清晰:“我相信阿来,她是药王谷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医师,是当世唯一有把握救阿魏的人。”
他起身,走到顾若来身边,握住她的手。
肖战的手因连日疲惫而微微颤抖。
“还是表哥最好,不像某些人阴阳怪气……”
“你……”谢允刚要发作,就被温逸臣给拉住了,“好了……好了…….”
“都是为了阿魏好。”
温逸臣扶额苦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当和事佬的天赋。
江墨羽倒是微微一笑,几日来的凝重也因为顾若来的到来而消散了几分。
顾若来颊边总泛着淡淡的粉晕,说话时偶尔会下意识咬一下下唇,显得格外鲜活。
身上常带着淡淡的药草香,穿的浅绿医袍袖口绣着极小的灵芝纹样,跑动时衣摆轻轻翻飞,配上他不算高挑却匀称的身形,活脱脱像从药田里长出的、充满生机的小嫩芽。
顾若来放下药箱,看向顾魏的惨状,柳叶弯眉微微蹙起,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大的仇,多深的恨,表哥!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咳……咳......”
温逸臣修长的指节抵在唇间,喉间溢出两声低哑的咳嗽,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说话人那边扫去。
屋内,顾若来仔细检查了顾魏的伤势,查看了瞳孔、舌苔,又搭脉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动作干脆利落,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专业。
顾若来语气严肃:“好狠毒的手法!幽冥寒钉卡在要害,还淬了阴损的寒毒,延缓伤口愈合,折磨人……幸好爹爹让我带来了谷内最好的解毒丹和续脉膏。”
肖战急切地:“若来,他……”
顾若来打断肖战未说完的话,眼神坚定,“ 表哥放心!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顾哥哥有事!”
她顿了顿,“但治疗过程会很痛苦,而且需要绝对安静。你们先出去等候,我需要立刻为他施针逼毒,然后再起钉!”
她顿了顿,“但治疗过程会很痛苦,而且需要绝对安静。你们先出去等候,我需要立刻为他施针逼毒,然后再起钉!”
她打开那个巨大的药箱,里面是琳琅满目、寒光闪闪的奇特器械和各种瓶瓶罐罐。
肖战等人虽然担忧,但依言退到门外等候。
房门紧闭。
屋内不时传来极其细微的器械碰撞声,偶尔有压抑的痛哼。
门外,肖战如同石雕般站立,一动不动,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傍晚到深夜,再到天际泛白。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院落时,房门终于“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顾若来一脸疲惫地走出来,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肖战立刻上前,嘴唇动了动,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顾若来露出一个极其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毒素暂时压制住了,钉子也取出来了。”
“但顾家哥哥失血过多,经脉受损极重,元气大伤。接下来需要极其精心的调理和至少半年的卧床静养。而且……(她顿了顿)武功……恐怕会大打折扣,甚至……能恢复几成,要看天意和后续的造化了。”
肖战重重松了一口气, “无妨!无妨!只要人活着!活着就好!”
深深一揖,语气无比郑重: “多谢表妹!救命之恩,肖战没齿难忘!”
顾若来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是……到底是谁把顾家哥哥伤成这样?”
顾若来话音刚落,气氛瞬间跟被冻住似的,连窗外的竹叶都不晃了,生怕掺和这事儿。
肖战刚弯下去的腰还没完全直起来,一听这话直接僵成了半截竹竿。
手在身侧攥着衣角拧成麻花,眼睛死死盯着脚边的青石板,那架势像是要在石头上看出个药方来,嘴里还小声嘀咕:
“这石板纹路……哎?还挺像茯苓的断面呢!”
温逸臣本来还撑着优雅人设,指节抵着嘴装斯文,这会儿直接破功。咳嗽声戛然而止,头垂得能碰到胸口,眼睫毛快把脸遮完了。手指在袖口里抠来抠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偷偷数自己有几根手指头。
江墨羽更绝,“嗖”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哐当”撞在竹桌上,也不管疼,仰头盯着房梁就扯嗓子:
“哎哟!这房梁雕的是啥?看着像……像只打盹的兔子!啧啧,手艺真不错!”那眼神飘得,连房梁上的灰都快被他盯掉了。
谢允手里的玉扳指转得跟风车似的,眼神先瞟向窗外的药田,又飞快瞟向顾若来身后的药柜,最后定格在桌角的药碗上,硬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谷主啊,你这药碗真别致!釉色亮堂,装药肯定香!要不……咱先给顾哥哥换药?”
四个大男人你戳戳我、我瞪瞪你,没一个敢接话,眼神飘得能绕药庐三圈,活像一群被老师抓包没写作业的学生,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这话题能不能赶紧飞了?
小姑娘眨着琥珀色的圆眼睛,看着四人东瞅西看的模样,小眉头轻轻皱了皱,还往前凑了两步。
他穿着浅绿医袍,跑动时衣摆晃成一团软乎乎的绿云朵,指着江墨羽还盯着房梁的脸,语气带着点认真的疑惑:“江大哥,你眼睛一直往上瞟,是抽筋了吗?”
没等江墨羽回话,他又转向盯着地面的肖战,小手还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针囊:“肖表哥,你盯着石头看半天,眼球不会酸吗?要是不舒服,我给你扎两针就好,一点都不疼的!”
说着还扭头瞅了瞅转扳指的谢允和低头抠袖子的温逸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谢公子手指转得好快,温公子老低头,是不是脖子也僵啦?我这里还有缓解僵硬的药膏,涂了可舒服啦!”
他完全没看出四人的逃避,只当是大家身体不舒服,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我能治”的真诚,连说话时带着的奶音,都透着股没被世事烦扰的天真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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