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主卧只亮着一盏暖黄的睡眠灯。
龚俊侧躺着，手臂让张哲瀚枕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后腰——那是张哲瀚产后容易酸疼的地方，龚俊养成了习惯，睡前总会帮他揉按一会儿。
“下周崽崽的家长会，还是我去吧！”龚俊低声说，“你刚杀青，多休息几天…”
张哲瀚闭着眼往他怀里蹭了蹭：“没事，我去，上次老师说他数学有进步，我想亲自去听听…”
“那我和你一起，”龚俊立刻接话，“上午有个会，我让助理改期…”
张哲瀚轻笑：“龚总现在比幼儿园小朋友还黏人…”
“黏自己老婆犯法吗？”龚俊理直气壮，手指卷着他睡袍的带子，“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我想天天跟你一起去接孩子…”
窗外月光如水，透过纱帘洒在交叠的身影上。
静了一会儿，张哲瀚突然轻声问：“你还记得生玥玥那天吗？”
龚俊的手一顿，声音沉了下来：“这辈子都忘不了…”
“其实我当时怕死了。”张哲瀚的声音带着睡意，“不是怕疼，是怕万一…玥玥那么小，崽崽才九岁…”
龚俊猛地收紧手臂，像是要确认怀里人的存在：“不会的…”他的吻落在张哲瀚额角，“我跪遍满天神佛，用我这辈子所有运气发誓，一定要让你们平安…”
张哲瀚抬眼看他，指尖描摹他紧绷的下颌线：“傻子…”
月光下，龚俊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五年了，那天的恐惧依然刻骨铭心。
“后来看你抱着玥玥哭，我才活过来。”他声音哑得厉害，“那时候就想，够了，有你们三个，我龚俊这辈子值了…”
张哲瀚忽然翻身压上来，在月光里凝视他的眼睛：“那现在呢？”
龚俊怔了怔，随即笑开，一个温柔的翻身将人裹进怀里：“现在贪心了…要长命百岁，要看着崽崽当足球明星，要牵着玥玥的手送她上学，要…”他的吻落在张哲瀚唇上，“要和你吵一辈子架，再哄你一辈子…”
枕头发出一声轻响。张哲瀚揪着他衣领回吻，声音模糊在交缠的呼吸间：“…成交。”
夜更深时，张哲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沈喻今天说…”
“不准提他，”龚俊不满地咬他耳朵，“大半夜想别的男人？”
“吃醋精！”张哲瀚笑着躲，“他说新电影有个角色特别适合…唔…”
抗议被吻碎在唇齿间。
龚俊抵着他额头喘息：“什么角色？需要吻戏？床戏？裸戏？”
“龚俊！”张哲瀚踹他，“是民国戏！穿长衫的教书先生！”
身上的人瞬间松懈下来，语气却还是酸的：“长衫也不行，腰线那么勾人…”
后来争执变成了缠绵，月光悄悄移过床头柜——上面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大学时他们在足球场的合影，龚俊抱着进球后欢呼的张哲瀚转圈；另一个是去年补拍的婚纱照，穿着相同款式的西装，指间对戒熠熠生辉。
日子像加了蜜的温水，不疾不徐地流淌。龚俊和张哲瀚的生活重心，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偏向了那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人儿——龚慕玥。
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龚总，如今下了班最紧要的事，就是冲回家抱他的宝贝闺女。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时常会混进一两张玥玥的涂鸦，或者一个被遗忘的、小巧可爱的发卡。
视频会议时，如果背景是在家里书房，偶尔还能隐约听到隔壁儿童房传来玥玥奶声奶气的“爸爸”呼唤声，每当这时，龚俊脸上严肃的表情总会瞬间融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对着麦克风那边的高管们说一句“稍等片刻”，然后压低声音回应门外：“哎！玥玥乖，爸爸马上就好！”
而曾经在绿茵场上挥洒汗水、在镜头前光芒四射的张哲瀚，也心甘情愿地放缓了事业的脚步，接的工作大多是短周期、不出本市的活动。他的社交平台，除了必要的工作宣传，几乎成了“玥玥成长日记”，分享着小丫头每天的趣事、新学会的词语、还有……她爸爸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杰作”。
这其中，最让张哲瀚又好气又好笑的，就是龚俊对给女儿扎头发那谜一般的执着和与之完全不匹配的手艺。
龚俊似乎对玥玥那细软蓬松的头发有着极大的兴趣，坚信自己一定能亲手给女儿扎出最漂亮的小辫子，于是，每天早晨，只要龚俊在家，都能看到如下一幕：
身高腿长的龚总，要么是西装革履地蹲在儿童房地毯上，要么是把穿着公主裙的玥玥抱到洗手台上，自己则眉头紧锁，如临大敌般拿着小小的梳子和五彩的皮筋，试图征服女儿那一头不太听话的软毛。
“宝宝，别动…对，爸爸轻轻梳…”“哎呀，这边好像有点歪…”“这个皮筋怎么绕不紧呢？”“瀚瀚！这个蝴蝶结发卡怎么固定不住啊？”
而被“折腾”的小玥玥呢？起初还能乖乖坐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爸爸笨拙的样子，但没过几分钟就会开始不耐烦地扭动小身子，哼哼唧唧地伸手去抓梳子：“爸爸…不要…痒…”
结果往往是，龚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憋得额头冒汗，最终成果却可能是一个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小揪揪，或者两边完全不对称的所谓“辫子”，甚至有时候只是用几个发卡勉强别住刘海，还别得七零八落。
张哲瀚每次看到女儿顶着爸爸的“爱心发型”出现，都忍不住扶额叹气，一边笑一边拿出手机拍照“留念”：“龚俊，求你了，放过闺女的头发吧！让阿姨来弄好不好？你看这边都扯疼了！”
龚俊却对自己的“作品”有着迷之自信，还抱着女儿左看右看，颇为满意：“哪里疼了？我看挺好！多可爱！我闺女怎么样都好看！对吧玥玥？”说着还要亲亲女儿的小脸寻求认同。
小玥玥哪里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只要爸爸亲亲抱抱就开心，咯咯地笑，糊爸爸一脸口水。
张哲瀚拿这对活宝父女没办法，只能每次都等龚俊心满意足地去上班后，再悄悄叫来阿姨，重新给女儿梳理头发，扎上漂亮整齐的小辫子。
然而，龚俊在“买买买”方面，审美和执行力就精准得多了，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女儿的衣帽间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很快就超过了夫夫俩的衣柜总和。
各种品牌当季新款的小裙子、连体衣、公主鞋、小皮靴堆满了衣橱，龚俊出差回来，行李箱里大半都是给玥玥买的礼物，从奢侈品牌的童装到手工定制的公主裙，从限量版的娃娃到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精美发饰，应有尽有。
他甚至专门定制了一个玻璃柜，用来陈列他给女儿买的各种发卡、头绳、小皇冠。每次出门前，他都要抱着女儿在柜子前选半天：“玥玥…今天想戴哪个？这个小草莓的？还是这个亮晶晶小星星的？”
小玥玥通常会用肉乎乎的小手指随便指一个，龚俊就像得到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戴上，然后得意地向张哲瀚炫耀：“看！我闺女眼光多好！像你！”
张哲瀚常常哭笑不得：“她才多大？懂什么眼光？你买这么多，好多都没拆标签就穿不下了，太浪费啦！”
“怎么会浪费？”龚俊理直气壮，“我闺女一天换三套！穿不完的留着做纪念，或者捐给需要的小朋友…反正我看到好看的就想给她买…”
不仅如此，龚俊还成了儿童摄影楼的至尊VIP，隔三差五就预约摄影师上门，或者带着玥玥去拍各种主题的照片，记录她成长的每一个瞬间。从百天、半岁、到周岁，每一个小小的里程碑都被他用镜头和昂贵的相册隆重地保存下来。
小慕哲有时候都会假装吃醋，抱着爸爸的腿问：“爸爸…你现在只给妹妹买漂亮裙子和发卡，都不陪我拼乐高了！”
龚俊这才恍然想起好像最近是有点忽略儿子了，连忙把儿子也抱起来，左右开弓各亲一口：“谁说的！崽崽和妹妹爸爸都爱！走！今天就去给你买那个最大的宇宙飞船乐高！妹妹也去，给妹妹买个小公主乐园！”
于是，最终结果往往是，儿子女儿都收获满满，龚俊心满意足，而张哲瀚看着又又又被塞满的儿童房和长长的账单，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
但每当夜深人静，看着身边熟睡的龚俊，和婴儿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儿，还有隔壁房间已然长大的儿子，张哲瀚的心就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他知道，龚俊是在用这种方式，拼命弥补曾经错过的大儿子幼年时光，更是倾尽所有地表达对女儿、对这个家毫无保留的爱。
虽然方式有时笨拙，有时夸张，但爱意是真真切切，浓烈而滚烫的。
就像此刻，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龚俊又开始和玥玥的头发“较劲”，嘴里还念叨着：“今天爸爸一定给你扎个最完美的辫子！”
张哲瀚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阻止，而是拿起另一把梳子，温柔地笑了笑：“来…我帮你扶着玥玥，你慢慢来…今天试试扎两个小辫子，怎么样？”
龚俊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张哲瀚，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感动，随即用力点头：“好！”
夫妻俩相视一笑，共同专注于他们的小公主，小玥玥似乎也感受到今天的气氛格外温馨，乖乖地坐着，看着镜子里的爸爸妈妈，咧开没长齐牙的小嘴，笑了。
只有一岁大的玥玥长相上已经开始精致起来了，哪怕蓬头垢面一点造型都没有，也无法掩饰那小巧精致的五官，走到哪里都会惹得一群人喜欢。
亲子乐园里色彩斑斓，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小玥玥正坐在巨大的海洋球池里，专注地用肉乎乎的小手抓起一把蓝色的球，咿咿呀呀地试图塞进旁边的小桶里，小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龚俊和张哲瀚就蹲在旁边，满眼宠溺地看着，时不时低声交流，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早就投来的目光。
“你看她，像不像崽崽小时候拼乐高的那个劲儿？”龚俊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哲瀚，压低声音笑道。
张哲瀚眼里带着笑，故作委屈：“像…而且兄妹俩都更像你呢！崽崽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玥玥只有眼睛随我…其他的也随了你…哼…”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小恐龙连体衣、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风风火火地从旁边冲过来，大概是跑得太急没刹住车，一个趔趄就扑到了小玥玥面前。
还没等夫夫俩反应过来，那小男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口，结结实实地亲在了小玥玥软嘟嘟、还带着奶香的小脸蛋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小玥玥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懵了，手里抓着的海洋球“啪嗒”掉回池子里，她眨巴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哥哥。
龚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哲瀚也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护女儿。
那小男孩亲完，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胖乎乎的小脸红了红，扭头就跑回了自己妈妈身边，躲在了妈妈腿后面。
龚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刚才的温柔慈父瞬间切换成商场上的冷面阎罗模式。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向那个小男孩和他妈妈的方向，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诶！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爽。
张哲瀚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龚俊！你干嘛！小孩子不懂事！”
那小男孩的妈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赶紧拉着孩子过来，一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这孩子太皮了…看到漂亮妹妹就…真是对不起！”她连忙拿出湿纸巾，“快给妹妹擦擦…”
龚俊看着对方家长诚恳道歉的态度，又看看那小男孩怯生生躲在妈妈身后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总不能真跟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计较吧？
可他心里那股火就是蹭蹭地冒！他的宝贝闺女！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时自己亲都得小心翼翼的，居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给亲了？！
他黑着脸，没接那湿纸巾，而是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专用的婴儿手口湿巾，蹲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地、仔细地给女儿擦刚才被亲过的地方，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眉头拧得死紧。
小玥玥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小嘴一瘪，金豆豆开始在眼眶里聚集，委委屈屈地朝爸爸伸出小手：“爸爸…抱…”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爸爸”彻底点燃了龚俊那点可怜的理智。他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然后抬起头，对着那对母子，语气冷硬地开口：“看好自己的孩子！不是什么都能随便亲的！”
那妈妈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声道歉，赶紧抱着自己孩子走开了。
张哲瀚看着龚俊那副如临大敌、醋意滔天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
他扯了扯龚俊的袖子：“行了啊龚总…至于吗？人家妈妈都道歉了，小孩子闹着玩而已…”
“至于！”龚俊抱着女儿，语气斩钉截铁，眼神里充满了老父亲式的担忧和警惕，“谁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流口水？有没有感冒？万一传染给玥玥怎么办？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这么小就知道亲小姑娘，长大了还得了？！”
张哲瀚：“…………”他简直要被这强大的逻辑打败了。
“她才一岁！那个小男孩也就两三岁！他们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张哲瀚试图讲道理。
“一岁也不行！三岁看老！就得从小教育！”龚俊抱着女儿，像是护着稀世珍宝，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周围所有的小男孩都成了潜在威胁，“以后得看紧点！不能让这些臭小子靠近我闺女三米之内！”
小玥玥在爸爸怀里蹭了蹭，眼泪还没干，又被爸爸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有点好奇，忘了哭。
张哲瀚看着龚俊那副恨不得立刻给女儿建一座城堡隔离所有异性的模样，无奈地扶额叹气。
他知道，从今天起，龚总的“护女狂魔”模式又升级了。
果然，回家的路上，龚俊就开始絮絮叨叨：“以后得给玥玥定制几件T恤，上面就写‘离我远点，我爸爸很凶’！”
“那个亲子乐园不行，男孩子太多，不安全！换一家！”
“不行，我得让李秘书查查有没有只对女宝宝开放的游乐场…”
“瀚瀚，你说我们现在给玥玥灌输‘男孩子都是大灰狼’的思想是不是早了点？”
张哲瀚开着车，听着旁边龚俊越来越离谱的碎碎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龚俊，你够了啊！你再这样…下次我带玥玥出来玩不叫你了！”
“那更不行！”龚俊立刻反对，“我必须全程陪同！严防死守！”
晚上，龚俊甚至抱着笔记本，开始严肃地研究起“如何优雅地阻止小男生接近自家女儿”的学术问题，眉头紧锁，仿佛在分析千亿级别的并购案。
张哲瀚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还对着屏幕一脸凝重，没好气地抽走他的笔记本：“别看了！睡觉！你再这样，我真要担心玥玥以后的性取向…啊不是，是社交能力了！”
龚俊叹了口气，把爱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语气还是闷闷的：“我就是…一想到以后会有臭小子把我宝贝闺女骗走，我心里就难受…”
张哲瀚心里一软，回抱住他，放柔了声音：“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她还是那个只会要爸爸抱、黏着爸爸扎小辫的小宝贝啊…”
提到扎小辫，龚俊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低头查看女儿白天被亲过的那边脸颊，虽然早就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他还是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郑重宣布：“以后这里…只有爸爸和妈妈能亲！知道吗？”
张哲瀚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笑着摇头，心里却一片柔软。
他知道，这个男人啊，是把所有的温柔、耐心和那点幼稚的霸道，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这个家，给了他和孩子们。
虽然方式有时让人哭笑不得，但爱意，却浓烈得毋庸置疑。
夜深了，龚俊还是不太放心，又轻手轻脚地去儿童房看了一眼，确认女儿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没有任何异样，才终于安心回到床上，把张哲瀚紧紧搂进怀里。
“睡吧！”张哲瀚拍拍他的背，“明天还要给玥玥扎小辫儿呢…”
“嗯…”龚俊闷闷地应了一声，在爱人温暖的怀抱里，那颗因为“小狼崽子”偷袭而炸毛的老父亲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月光静谧，笼罩着相拥而眠的夫夫，和隔壁房间里那个对此一无所知、正做着甜甜美梦的小公主。
未来的路还很长，而龚总的“护女战役”，显然才刚刚打响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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