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冷风裹着潮湿的凉意掠过休息室,咖啡杯沿凝结的水珠随着杯身晃动坠落,在木纹桌面上洇出深褐色的斑点。
肖战扯开黏在后背的训练服,汗湿的布料擦过皮肤时带起一阵战栗,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腕骨处的红痕被拉扯出细密的刺痛——那是昨夜私生粉留下的"见面礼",碘伏的褐色痕迹还残留在皮肤褶皱里。
饮水机的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杯壁,一段熟悉的钢琴旋律突然刺破空气。
《追光者》的旋律像被水浸透的棉絮,慢得令人窒息,却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肖战的手猛地僵住。凉水溢出杯口,顺着指缝滴落在红痕上,激得他指尖发颤。
他闭了闭眼,那些被山间雾气浸润的夜晚突然涌上心头——篝火噼啪作响,他抱着把旧吉坐在石块上,琴弦震颤间总带着点走音的笨拙。三米外的树影里,某人抱着剧本席地而坐,马扎腿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总在他忘词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嗓音轻轻接出下一句。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清冽的男声突然掺进旋律,和回忆接轨,尾音黏连着未尽的余韵。
肖战猛地抬头,视线如利箭般射向沙发方向——王一博靠在椅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半扇阴影,膝盖上摊开的台本被手指压得微微卷边。
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正无意识地敲着节拍,力度轻重交替,恰好对应着记忆里吉他伴奏的重音。
这个手势,像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拧开了他心底的锁。山间片场的月光下,那人也是这样,用指尖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偶尔敲错了,便迅速蜷起手指,假装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肖战攥紧水杯,冰凉的触感硌得掌心发疼。还记得某次采访间,记者举着话筒问:"王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歌?"镜头里的青年皱着眉,语气嫌弃得像在谈论过期食品:"慢歌太矫情,听着犯困。"热搜标题刺目得扎眼——"王一博在线嫌弃慢歌"。
可此刻,这个"嫌弃慢歌"的人,正闭着眼哼着他唱了无数遍的曲调,连打拍子的姿势都未改分毫。
"肖老师?水溢出来了。"场务的声音突然撞碎凝滞的空气。肖战慌忙举高水杯,水滴顺着杯壁坠落,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朝场务点头致谢,目光却黏在沙发上的身影——王一博的台本上,铅笔勾画的"水下寻宝"流程线又直又用力,末尾的三角标记尖锐得像把刀,和他行李箱底层那本被烧毁的剧本上,某人帮他标注的笔记如出一辙。
那时他总记不住大段独白,某人便趁他睡着时,用铅笔在剧本上做记号:三角是停顿,横线是情绪下沉。
可后来那些剧本被泼上红漆,火舌舔舐时,他甚至能闻到纸张焦糊的味道里,混着某人常用的松木香。
“一博老师倒是少见地听慢歌。”肖战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故意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水杯放在王一博旁边的茶几上。
王一博的哼唱突然停了,他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朦胧,却在看见肖战的瞬间,迅速换上疏离的壳:"没注意放的什么歌,随口哼的。"指尖从台本上移开,转而敲着沙发扶手,节奏未变,却多了几分刻意的随意。
肖战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指节修长,虎口处的薄茧是摩托车把磨出来的。这双手,曾帮他调过走音的吉他弦,曾从泥地里捡起他掉落的剧本,,可最后……最后却连伸都没伸一下。
王一博重新阖上眼,像是懒得再聊,可当旋律走到副歌部分,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又不自觉地哼了起来:“有的爱像星光倾落,边拥有……”
“是‘阳光’,不是‘星光’。”肖战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肖战扯了扯嘴角,晃了晃手里的水杯,凉水在杯中打转,"这首歌挺冷门的,我以前学过,也总把副歌里的词记错。一博老师经常听吗?"他故意把"经常"咬得轻,像在试探,又像在等对方露馅。
王一博的指尖突然顿住。
空气里的咖啡香凝固成块,远处同事翻台本的"哗啦"声被无限放大。
他抬眼看向肖战,眼底褪去疏离,浮起一丝他熟悉的慌乱——喉结滚动,像在吞咽什么,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抠了抠,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印。
"没太注意歌词。"他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可能听别人唱过。"
"别人?"肖战往前凑了半步,手腕的红痕在暖光下愈发刺目,"我还以为...这种冷门歌,没多少人会唱。"
他盯着王一博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可对方只是皱眉,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忘了,可能是助理放的歌。"说着,台本翻过一页,"摩托车绕桩补拍"的字样刺入视线,语气又恢复成公式化的冷淡:"等下还要补镜头,你不去准备?"
又是这套。肖战在心里冷笑,不自觉的指尖攥得有些发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王姐的消息跳出来。
附带一张截图——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聊天记录:"昨天车库私生的行车记录仪画面,要不要发个通稿,炒一波'顶流护新人'的热度?王一博团队说先压着,等后续再看。"
肖战盯着屏幕,眼底结成冰。压着?行车记录仪拍得清清楚楚,私生拉扯的动作、他手腕的红痕,只要发出去,至少能让那些疯子收敛。可王一博团队要"压着"——是怕牵出背后的指使者?
以前也这样。有次他被营销号造谣"耍大牌",手里明明有澄清的录音,某人却让他"先别发,等风头过了",结果谣言越传越凶,他差点被剧组换掉。
现在故技重施,真当他还是当年那个没背景、没脑子,只会等"哥哥"安排的新人?
"在看什么?"王一博的声音突然撞过来。
肖战迅速锁屏,指尖在屏幕上按出"咔哒"声,脸上重新挂起温顺的笑:"王姐说补拍时注意表情,别NG了。"他避开对方的目光,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你的手腕。"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腕骨的红痕上,声音轻得像风,"昨天的伤,没再肿吧?"
肖战的脚步猛地刹住。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些被山间雾气包裹的回忆突然涌上来——他在片场被道具砸到手,某人皱着眉递来创可贴,嘴上说"不小心点,耽误拍摄进度",却偷偷在创可贴背面写了"别碰水"三个字,字迹歪扭得像小学生的作业。
可下一秒,掌心的凉意让他清醒。他回头,眼底的温度褪得干干净净:"谢谢一博老师关心,小伤而已,涂了碘伏已经没事了,不影响录节目。"
说完,他没再看王一博的反应,径直走向门口。
身后的钢琴声还在继续,《追光者》的副歌像根细针,轻轻扎着他的耳膜,可他再没了最初的恍惚,只剩满心的警惕。
刚到走廊拐角,李哲晃着可乐瓶堵住去路,嘴角挂着熟悉的嘲讽:"哟,肖老师这是跟一博老师聊完?昨天车库那事,多亏了一博老师'出手相救'啊,不然你今天指不定要上什么热搜呢。"
肖战没理他,侧身想走,却被李哲伸手拦住:"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欠了一博老师的人情?也是,毕竟人家是顶流,随便帮个忙,就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他故意把"顶流"咬得极重,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李老师很闲?"王一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冷得像淬了冰。李哲的动作瞬间僵住,回头看见王一博站在沙发旁,手里拿着件黑色外套,眼神像刀子般扫过来。
"没...没什么,就是跟肖老师聊两句。"李哲的语气立刻软下来,甚至挤出个讨好的笑,"我这就去准备补拍,不打扰你们了。"
肖战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他能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探究,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可他不想再猜了。
走到走廊尽头,肖战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早上王一博塞给他的,糖纸被攥得发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盯着糖纸上小小的栀子花图案,突然想起以前,某人总用这种糖哄他:"含着这个,低血糖就不会犯了。"
可现在,这糖在他眼里,更像一颗裹着糖衣的钉子,看着甜,扎进心里却疼得厉害。
肖战再次把糖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他抬手摸了摸手腕的红痕,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更加清醒——不管王一博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不管那些"同款习惯"是巧合还是刻意,他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了。
那些欠了他的,那些让他疼过的,他都会一点一点,慢慢讨回来。这场戏,他要陪着演下去,但最后的结局,必须由他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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