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铜板

　　牙子又继续捏了一个手势，变成了‘七’，肖赞紧张看着，接着，又眼睁睁看着他手势变为了‘八’···

　　眼见着就要转为‘九’，胖子挑挑眉，“那就一口价！八两五钱！不能少了！”

　　看肖赞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的模样，牙子继续道，“要，就买去！不要，就滚！

　　费口舌都累死了，少一个铜板，就是今晚他死在这个笼子里，我也不卖。

　　你呢，去卖蛇也好，去偷、去抢也好”···然后，视线看向了肖赞刚刚摸脖颈的地方，那里应该还有一点值钱的玩意儿。

　　八两五钱应该是这个人的极限了。

　　听见宁愿让人死了，都不卖！

　　肖赞一咬牙，手握拳，立刻道，“行！八两五钱就八两五钱！！！”

　　说着，肖赞就将搭在台子边缘的两条大蛇捡了塞进背篓里，“不准再许第二家！我一定回来！等我！”

　　不小心与笼子里那个凶的对视，肖赞看见他眼里的狠厉···他那样聪明，会抢水，会要挟，还会压腿！

　　今天不买走这个，明天自己来，这个人要么饿死了，要么就被他欺负死了···

　　越想越怕，肖赞不敢耽搁，背起竹篓，就拨开人群哼哧哧跑去了药铺。

　　好在药店老板没太坐地起价，给的价格比平常价格低一些···但也合理。

　　毕竟肖赞心急，也没能一直耗着时间，匆匆拿了银子和铜板，又跑去了几条街之后的某家典当行。

　　迅速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了，对方又是小二先看一圈，再找店里的掌柜看，最后又说，等管家回来，看准了，才给价。

　　眼瞅着肖赞等不了，便道，“要不这样，我按中间价给，二两银子如何？”

　　东西绝对不止二两，肖赞懂···但他准备‘活当’，给的少，以后按倍数赎，也会稍微少点。

　　“行。”

　　于是，就给当了。

　　肖赞不会写字，之前在吴家干活，吴家大少爷说让他伴读。他睡，自己也可以跟着睡；他醒，自己只需要给递笔。

　　肖赞一百个不愿意，他只知道，在主子跟前干活，只能一直待着，听令，时间哗啦走，拿一份死工资。

　　不像干粗活，一天可以兼三职。鸡鸣之后浆洗衣物算一个，白天挑水砍柴算第二个，夜饭后拖地擦桌，又算第三个。

　　拿到的钱，加一加，比伴读还多几个铜板，有些本来是别人的活，私下还给他一两个铜板，他只要不停地一直忙活就行。

　　肖赞认得自己的名字，但不会写，只能杵着毛笔，在当据上，画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圆圈，然后按了手印。

　　当了整二两银子，说好明年年底的今天，加六两，就可以赎回去了。

　　否则，任由买卖，不帮他留，就算店里还留着，以后也需是二十倍价格，才能赎回。

　　肖赞拿起桌上的红色串绳，空荡荡，没了吊坠，也不能戴了，便收进了裤子口袋里。

　　看着对方将吊坠放进锦盒，肖赞抬抬手，又放下，想让对方好好保管，但一想，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好好保管财物的道理，何须自己多余嘱咐。

　　肖赞出了门，仔细记住店名长什么样子，又念叨了好几遍名字，怕自己以后找错了店。

　　一路跑回来，上了台阶，将八两银子还有5个铜串交给了牙子。

　　集市已经散去大半，牙子看了一眼肖赞，肖赞也懂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

　　便将背篓放下，取了里面的铜壶也递了过去，“这样，可以了吗？”

　　收了八两五钱，又加了一个铜壶，也算勉强没太亏，胖牙子起身拿了钥匙去开铁笼，黝黑的牙子跟过来，又指了一下肖赞的鞋子。

　　人出门在外，都喜欢将钱藏一点在鞋底，不论富与穷，好像这样，能多一重保障似的。

　　肖赞忙摇头，“没了，我真的没了！”

　　黝黑的笑着，“拿出来吧，看你就风尘仆仆，不走个几天到不了这里，你鞋底不可能没钱。”

　　太阳已经老高，虽说是冬天，但明显笼子里的人缺水得很，肖赞委屈着，“就是几个铜板了，我不是还要给他搞个米糊吃吗？您做爷的，就···”。

　　“脱鞋！”

　　胖牙子不耐烦喝道。

　　肖赞忙跑去刚刚他们围坐的桌边，小心翼翼端起一杯茶来，“那，我给他讨你们一口茶水喝，行吗？”

　　最后，肖赞鞋底的四个铜板也给了出去。

　　他才能蹲身，将茶杯悬高，手轻轻触到了乾元，将他的嘴唇捏开，极慢的速度，给他倒水。

　　然而，乾元基本不能喝进去任何东西，茶水只从唇边流掉，可即便这样，肖赞也还是赶紧将人抱住，索性坐在地上，又尝试着给他喂水。

　　“给，给口水喝···”嘶哑的声音传来。

　　笼子里另一个年长的人，大门牙都没了，可怜地扯了扯肖赞的袖子。

　　这边的乾元喝不进，眼见着茶杯就要见底，肖赞不得不将茶杯朝向了里面的人。

　　也是悬空，对方终于喝到了一丁点水，皱巴着眼睛，干渴许久的人，明显是要哭，可是没能有什么眼泪流出来···

　　肖赞见不得这些，长了颗心，却没能力救别人。

　　肖赞赶紧起身，将乾元抱起来，人和他想象的一样轻，也不算太高，手脚都垂着，好似将死···

　　他艰难背起人，问在哪里签字画押，牙子正拿茶水冲刷刚刚肖赞拿过的杯子，说道，又不是按十两银子买的，没签字画押这些流程。

　　人怎么样了，以后，也不能来找。

　　肖赞抿唇，又怕对方反悔不卖，便点点头。

　　肖赞背着人下台阶一路走，直到转了个弯，再往里，到了一个枯井旁，左右还回头，确定没人看这边了，肖赞才赶紧将背篓放下。

　　然后将路边的几个石块挪开，拿手在地上刨了好几下，泥巴里还规矩地躺着十三个铜板。

　　肖赞赶紧收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是卖蛇难得多出来的，他也怕对方全要走了，就先藏在了这里···

　　“我是不是很聪明？”，肖赞对着篓子里的人道···

　　想到什么，又从口袋里将钱摸出来，数了数，数了七个，“呐，以后你给我用，生崽子，你就是我的乾元了。

　　咱家呀，你管大钱，我管小钱。这里七个都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