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的质问、怒火、疯狂，都停歇了。
扫帚扫过地面的声音，成了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肖战不再说话，一瞬不瞬的盯着王一博，看着他低头时，露出的白皙又脆弱的脖颈，柔软的碎发垂落在眼前，看着他清扫时，弯腰露出的清瘦脊背线条。
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很多，但岁月似乎格外厚的待王一博。
他身上那份清冷纯净的气质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沉淀出一种禁欲的美感。
只是那双眼睛……
那双里面，只有盛满了疲惫和漠然的沉寂，再无年少时只对他展现的温度。
想到王一博的那双眼睛，肖战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王一博身上，肖战从他抿着唇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倔强和隐忍。
那眼尾未消的红痕，更像是一道无声的埋怨和控诉。
肖战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每次闹别扭，王一博也是这副表情。
无论是谁的错，他都会先低头。
那时候，他很享受。
因为王一博的娇纵，是他亲手娇惯出来的，他从不会像对自己那样对别人。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王一博骨子里的倔强和清冷，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唯一改变的是……
十年前，王一博在他人面前清冷疏离，但在他面前，却是娇纵柔软的。
他会和他吵架，会不理他，会和他讲条件，会因为委屈，眼尾红红的看他。
十年后，王一博在他面前，只剩沉默的承受，冰封的隐忍，破碎的平静。
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完美的封存了起来，用一层冷冰冰的疏离隔开。
这个认识，比任何辱骂和质问都更让他痛心。
而自己，在这样的王一博面前，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十年前，他甘愿败在自己亲手娇养出来的王一博的娇纵下。
俯首称臣。
十年后，他败在了王一博的沉默隐忍，平淡疏离中，束手无策。
只能用强权，才能把他牢牢钉在身边，让他偿还他欠下的债。
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他看着王一博，目光骤然一变。
但在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有噬心的妒火，有疯狂的占有，唯独没有……
恨！
……
收拾好后，王一博又让护士重新送了一份午餐进来。
他把饭菜一一摆放在移动餐桌，拿着筷子，双手递到肖战面前。
肖战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
这一次，没有让他喂，接下筷子，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王一博没有离开，就安静的站在旁边，守着肖战用餐。
“我不吃胡萝卜，挑出来。”
肖战的声音打破沉静，王一博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只因为，胡萝卜是他最不喜欢吃的食物。
“怎么，王医生想到了什么？”
看着他愣着不动，肖战的眼神里满是嘲弄，“王医生不会觉得，我不吃胡萝卜是因为你吧？”
“那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王一博没有反驳，沉默的拿起筷子，挑出菜品里面的胡萝卜。
真的不怪他自作多情。
他不爱吃胡萝卜，连带着肖战也不待见胡萝卜。
他们的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这个菜。
所以，他听到肖战说自己不吃胡萝卜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样的反应。
肖战不吃胡萝卜，就是因为他，但他嘴硬，打死也不会承认。
在他看来，王一博把属于他们所有的回忆都丢掉了，他所有的表现，反应，都在告诉他。
他无所谓，他不在乎。
既然他已经放下了，肖战也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输。
可他又怎会知道，这十年，王一博从未放下过他。
从离开的那时起，他的生命，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伦敦的这些年，他仅凭一口气吊着，把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的世界里，为了肖战，拼命而努力的活着。
……
胡萝卜挑完后，王一博放下筷子，退后两步，继续守着。
等到肖战吃完饭，他收拾好餐具，交给护士，又让护士把肖战口服的药送来。
等到药送来的时候，王一博将其放在床头柜，倒好水。
“肖先生，水倒好了，你一会儿记得吃。”
肖战没有说吃还是不吃，看着王一博，突然让他读点东西给自己听。
王一博沉默应下，走到小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时尚杂志，走回去站在床尾，垂眸翻开了杂志。
“本期封面人物，新晋影后韩珂，以一袭D家高定亮相戛纳红毯，深V设计尽显曼妙身材，搭配价值千万的蓝钻项链……”
王一博的声音清冷、平稳，字正腔圆，却毫无感情。
肖战靠在床头，闭着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像清冽的泉水，流淌在寂静的病房里，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肖战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王一博喊他哥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和依赖。
而此刻，王一博公式化的朗读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他睁开一条眼缝，目光贪婪的描摹着王一博的身影。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孤傲的雪松。
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柔和，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换一本。”肖战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读点别的。”
王一博的朗读声戛然而止，他合上杂志，没什么情绪的问。
“肖先生想听什么？”
“随便。”肖战烦躁的闭上眼，“只要不是这种垃圾。”
王一博走回书架，这次他挑了一本英文版的《柳叶刀》医学期刊，翻开其中一篇关于心脏移植最新进展的论文。
这一次，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他念到那些专业术语的时候，那清冷的声线里，注入了一些专注和热情。
肖战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心口却泛起深深的酸涩痛楚。
那是他再也无法踏入的世界。
这十年，王一博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拥有了全新的，他完全不了解的人生和成就。
他不由得想，那枚戒指的主人，是否也曾听他这样专注的谈论过医学？
是否也曾在他疲惫时，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嫉妒的毒藤再次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他舍不得喊停，任由王一博继续读下去，贪婪的想要多听一听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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