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山沉稳的剪影映衬着初春湛蓝的天幕,清澈的延河水哗啦啦地流淌,带着冰雪消融的清冽气息,冲刷着河床里浑圆的鹅卵石。河谷里,新翻的泥土在阳光下散发着湿润的、混合着草根的芬芳。一排排窑洞依山而建,如同大地温暖的巢穴,窗口飘出缕缕带着柴火气息的炊烟。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一种蓬勃、质朴、充满希望的力量,与上海滩的霓虹幻影和76号的阴森恐怖形成了天壤之别。肖战和王一博,如同两粒被狂风卷来的种子,终于在这片被理想浇灌的黄土地上扎下了根。崭新的灰色军装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挺括,穿在身上,取代了昔日邮差的制服和记者的长衫,也似乎重塑了他们的灵魂。那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归属感。肖战被编入了新兵营,编号是“三连二排七班战士”。从握笔杆、送信件的邮差到握钢枪、练拼刺的战士,这转变如同脱胎换骨。清晨,当嘹亮的军号声撕破河谷的寂静,肖战便和成百上千的新兵一起,在平整的操场上挥汗如雨。站军姿,一站就是一炷香,腰杆挺得笔直,汗水顺着鬓角流进脖颈,在初春微凉的晨风里激起一阵战栗,他却咬牙坚持着,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软弱都淬炼成钢铁般的意志。练习队列行进,脚步踏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唰唰”声,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共鸣。拼刺训练是最艰苦的,沉重的木枪一次次突刺、格挡,震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肩膀那处刚刚愈合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隐隐作痛。但他没有退缩,每一次汗水模糊视线,每一次手臂酸软欲坠,王一博在黑暗中背着他亡命奔逃的身影、老金那戛然而止的悲怆号子,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化作一股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滚烫的力量。他沉默地承受着身体的极限挑战,眼神却一日比一日更加坚毅明亮,仿佛这严苛的训练正将他从内到外重新锻造。王一博则有了双重身份。他不仅是“二营一连三排副排长”,更重拾了旧业,成了边区报社的一名特约战地记者。他敏锐的观察力、流畅犀利的文笔和对底层疾苦的深刻理解,很快在报社崭露头角。白天,他与普通战士一同摸爬滚打,摸爬滚打,熟悉战术动作,了解部队生活,锤炼着军人的筋骨。傍晚,当操练的号声平息,窑洞里点起昏黄的油灯,他便伏在简陋的木桌上,借着摇曳的光线,奋笔疾书。笔尖在粗糙的纸张上沙沙作响,记录着战士们训练场上的汗水与豪情,记录着边区大生产运动中军民齐心、热火朝天的感人场景,也记录着从敌占区传来的、血淋淋的暴行和同胞的苦难。他的文章,如同一把把投枪匕首,既鼓舞着边区军民的斗志,也无情地揭露着敌人的凶残。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上海阁楼里传递情报的记者,他的声音,通过报纸,响彻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成了战斗的号角。燕子被分配到了被服厂。那是一个由几十架纺车和缝纫机组成的、充满“嗡嗡”声和笑语的世界。心灵手巧的她很快成了厂里的骨干,灵巧的手指在纺锤和布匹间翻飞,洁白的棉线在她手下变成结实的布匹,又变成战士们身上的军装、被子。她脸上渐渐有了红润的光泽,那双因老金牺牲而一度空洞的眼睛,也重新焕发出光彩,只是那光彩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投向某个方向的温柔。小陈则凭借着他背了一路的电台技术,如愿进入了通讯班,与那些滴滴答答的电波声为伍。老周则成了后勤处的一名骨干,负责物资调配,他那魁梧的身材和沉稳的性格,让他把这份琐碎却至关重要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日子在紧张有序的训练、生产、学习和工作中悄然滑过,延安的生活虽艰苦,却充满了简单纯粹的快乐和昂扬向上的精神。春风吹绿了延河两岸的杨柳,也吹开了人们脸上的笑容。这天傍晚,收操的号声刚落,整个营区便弥漫开一种不同寻常的喜庆气氛。二营营部文书小李和卫生队的小刘护士要结婚了!这在物资匮乏的延安,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没有奢华的礼堂,没有丰盛的宴席,婚礼就设在营部门前那片平整的黄土地上。战士们砍来了翠绿的松枝,扎起了简陋却充满心意的彩门。几张拼凑起来的木桌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旧床单,上面摆满了大家凑份子买来的、平时难得一见的瓜子、花生、红枣,还有几盘金灿灿的油炸糕——那是炊事班老王师傅特意用省下的白面和珍贵的食油炸出来的。最珍贵的,是营长特批的一小坛自酿的米酒,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夕阳的金辉洒满了小小的“婚礼现场”。新郎小李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胸前别着一朵不知从哪里采来的、小小的野花,紧张得手足无措,黝黑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红光。新娘小刘也穿着干净的军装,两根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系着小小的红头绳,羞涩地低着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没有婚纱盖头,没有繁琐的仪式,在营长和教导员的主持下,两人在毛主席像前庄严地鞠了三个躬,就算礼成。周围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善意的哄笑声和起哄声。“亲一个!亲一个!” 战士们兴奋地喊着,气氛热烈到了顶点。小李在众人的哄笑中,鼓起勇气,飞快地在小刘红彤彤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惹得小刘捂着脸躲到了伴娘身后,战士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简单质朴的一幕,却充满了真挚动人的情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爱情的美好和生活的希望。肖战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对新人羞涩而幸福的笑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但随即,一股更深沉、更隐秘的酸涩悄然弥漫开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王一博。王一博也正含笑看着这对新人,眼神温和。他出色的能力和俊朗的外表,加上战地记者的身份,在部队里早已引人注目。此刻,就有几个大胆泼辣的边区姑娘,正凑在一起,对着王一博的方向窃窃私语,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跃跃欲试。“王副排长,文章写得真好!人也精神!”一个扎着两条粗辫子、脸蛋红扑扑的姑娘被同伴推搡着,壮着胆子大声说道,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就是!王记者,啥时候也写写咱们被服厂呗?”另一个姑娘笑着接口。王一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地回应着,目光却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肖战的身影。当他看到肖战略显落寞地站在人群边缘,目光似乎也投向那些姑娘时,心头莫名地一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涌了上来。他以为肖战是在意那些姑娘对他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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