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引擎的咆哮声仿佛还隐隐震动着耳膜，肖战却站在清冷的夜风里，对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被粉色爱心圈出的“战损”手照片，半晌没动。
所以，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王一博手上那洗不掉的颜料痕迹，还顶着这样一只被同伴私下调侃的手，在招标会上冷静发难又别扭肯定，在排练厅里死磕动作，甚至……刚才还帮他处理了赵明宇的污蔑。
那句生硬无比的“谢了”，再次回响起来，谢的是什么？是呼吸的提示？还是他站出来驳斥抄袭时的那份“够硬”？
心口那股被烫到的感觉又来了，比刚才更鲜明，带着点酸麻的痒意。
这座冰山底下到底是冻着什么样的火山？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现实，点开和林薇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打屏幕。
【林老师您好，我是“砚·色”设计的设计师肖战，王老师让我联系您，关于赵明宇先生提出的质疑，我们这边准备好了全部的过程文件和时间戳证据，随时可以发给您。】
消息刚发出去，几乎秒回。
林薇：【收到了肖老师，您叫我林薇或者小薇就行~资料发我吧，陈导刚还在问呢，正好堵上那帮碎嘴子的嘴。[加油表情包]】
语气活泼，和那头像上圈出“战损”的调皮劲儿如出一辙。
肖战松了口气，立刻将早已整理好的证据包发了过去，看着传输完成的提示，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专业的质疑他用专业回击，但这种下三滥的阴招，有舞团内部的人及时对接处理，无疑省去了太多麻烦。
而这个麻烦，是王一博抬手一指，替他拨开的。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打车回家，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下，不是林薇。
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片极致的黑色，中间一道凌厉的银色闪电劈开黑暗，极具速度感和冲击力，微信名只有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Bō。
申请备注栏里，只有言简意赅、甚至有点语法突兀的三个字：王一博。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差点没拿稳手机，他他他……他主动加我微信？！
通过？还是不通过？
这问题只在脑子里存在了零点一秒就被否决了，废话，当然要通过了。
指尖有点发颤地点了“接受”，对话框瞬间弹出，顶端的“Bō”和那道闪电标志，带着一种强烈的、属于王一博的个人风格，闯入他的联系人列表。
对方的状态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肖战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行提示，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是来追问证据细节？是赵明宇那边又有什么新动作？还是……为刚才那句“谢了”做点补充说明？
“正在输入”持续了足足十几秒，然后停了，没消息发过来。
又过了几秒，“正在输入中…”再次出现，这次更快，几乎只闪了一下。
然后，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没有寒暄，没有称呼，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只有硬邦邦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周六下午 三点 城郊赛车场
肖战：“……”
就这？加了微信，输入半天，就为了发个时间地点？这算什么？下达通知？还是……邀请？
没等他消化完这条没头没脑的消息，对方像是怕他看不懂，或者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又极其迅速地、惜字如金地补了一句：来看
然后，聊天界面顶端再次显示“正在输入中…”，这次似乎更加犹豫，断断续续。
肖战看着那反复出现的“正在输入”，几乎能想象出屏幕那头，王一博拧着眉头，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一脸不耐烦又不得不组织语言的别扭模样。
他忽然觉得有点想笑，刚才那点紧张和意外奇异地消散了。
他耐着性子等着，终于，第三条消息艰难地爬了出来，字数多了几个，但却更像是在解释一个既定事实，而不是在征求同意：有一个小型练习赛 速度感 你可能会喜欢
发完这条，顶端的“正在输入”彻底消失。世界安静了，仿佛发出这三条消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社交能量。
肖战看着屏幕上那三条加起来没超过三十个字的充满了王一博式风格的通知？解释？疑似邀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答应？好像显得自己太迫不及待，而且这算什么理由？“速度感你可能会喜欢”？设计师需要速度感干嘛？画得更快吗？
不答应？可他该死的真的有点想去，想去看看那座冰山在赛车场上的样子，是不是也像在舞台上和排练厅里一样，带着那种不要命的专注和狠劲。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向他发出一个进入他私人领域的信号，尽管这信号发射得如此笨拙又强硬。
就在他盯着屏幕犹豫的这几秒钟里，对话框顶端那个闪电头像旁边，突然极其快速地、一闪而过地，出现了一行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肖战猛地一愣，撤回了？撤回了什么？他刚才没发新的过来啊？难道是……手滑？
几乎是同时，一条新的、仿佛欲盖弥彰的消息弹了出来，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却莫名透出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头盔我这有 不用准备
肖战：“……”
所以，刚才撤回的是一条可能更显得“友好”或者“周到”的、关于头盔的建议？然后发现暴露了“体贴”，立刻撤回，换上了更符合他“冰山”人设的硬邦邦的通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从肖战的嘴角漾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在手机那头，一脸懊恼地皱眉，恨不得把刚才那条“多余”的消息揪回来塞回脑子里的样子。
太别扭了，别扭得……居然有点可爱？
他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终于落到了屏幕上，既然对方用通知的口吻，那他也公事公办好了。
【好的王老师，收到，周六下午三点，城郊赛车场，我会准时到的。】
点击发送。
消息变成已读。
那边再也没有任何回复，像是任务完成，通讯切断。
但肖战看着那个闪电头像，心里却像被那道闪电劈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亮晃晃地照了进来。
他收起手机，心情莫名地轻快起来，连夜晚的风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冷了，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驶离“星熠”大楼，汇入夜晚的车流，肖战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周六赛车场的画面，引擎的轰鸣，风驰电掣的速度，还有那个人……
等等。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闯入脑海。
王一博是怎么知道他微信号的？！
他从来没给过他的联系方式，招标会联系都是通过官方邮箱和电话，刚才在排练厅，他也只是用王一博的手机加了林薇。
唯一的可能就是……
肖战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和林薇的对话框。
【肖老师，王一博老师刚问我要你的微信，我给他啦，他说项目沟通方便点~[可爱表情包]】
消息发送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肖战看着那条消息，又点开和“Bō”的对话框，看着那三条硬邦邦的通知和那句欲盖弥彰的“头盔我这有”。
所以，他是特意去要了他的微信。
所以，他加了之后，输入了半天，就为了发个“来看比赛”。
所以，他甚至还考虑到了头盔这种细节，虽然立刻用更冷硬的方式掩盖了过去。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过肖战的脸，映亮了他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和嘴角那抹压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项目沟通方便点？
骗鬼呢。
周六下午，天气晴好，阳光带着初秋特有的通透感。
城郊赛车场远离市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和轮胎摩擦橡胶赛道后特有的焦糊气息，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的咆哮，间歇性地撕裂空气，震得人心口发麻。
肖战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他穿了一身简便的休闲装，站在观众席入口处，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自在地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充满硬核机械感和速度荷尔蒙的地方。
看台上零星坐着些穿着车队服或带着专业设备的人，气氛和剧院、美术馆截然不同。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赛道上的景象吸引住了。
几辆颜色鲜艳的方程式赛车正在赛道上飞驰，速度快得惊人，转弯时轮胎压过路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以极其惊险的角度倾斜，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却又被车手精准地控制回来，带着一种暴力美学般的震撼力。
肖战的目光搜寻着，很快锁定了一辆通体漆黑、只有一道银色闪电标志从车头贯穿至车尾的赛车。
它的驾驶风格极其凌厉，过弯凶狠，直线加速时如同黑色的子弹脱膛而出，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在几辆车中格外显眼。
是王一博，即使隔着头盔和车身，肖战也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专注到极致的、甚至带着点狠劲的气场。
一轮练习结束，赛车陆续驶回维修区，那辆黑色闪电停稳，车门打开，王一博长腿一跨，从狭小的驾驶舱里钻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白赛车服，拉链敞开到胸口，露出里面吸汗的黑色内衬，头盔还没摘，抱着夹在腋下，正微微侧头和旁边的技师快速交流着什么，手指不时指向赛车的某个部位，汗水将他额前的头发完全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侧脸线条绷紧，带着运动后的潮红和专注工作的锐利。
和舞台上那个用身体表达情绪的舞者不同，和排练厅里那个死磕动作的艺术家也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冷静精准的工程师或战士，与庞大的机械融为一体，散发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掌控全局的魅力。
肖战看得有些出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王一博忽然转过头，视线精准地穿过维修区嘈杂的人群，落在了观众席入口处的肖战身上。
隔着头盔的深色镜片，肖战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锁定。
王一博和技师的交谈顿了一下，他对技师点了点头，然后便抱着头盔，迈开长腿，径直朝着肖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赛车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步伐带着一种自信和压迫感，所过之处，似乎周围喧嚣的背景都自动虚化成了模糊的光影。
肖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王一博走到他面前，站定，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头盔。
汗水湿透的黑发被他随手耙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整张俊脸，因为运动，他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被速度擦亮的寒星，带着未褪去的亢奋和一丝疲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看着肖战，可能是因为刚结束激烈的驾驶，呼吸还带着微喘，胸口起伏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火辣、身材高挑的美女车模，笑盈盈地端着一瓶功能饮料走了过来，声音甜腻：“一博哥，刚跑完一圈累了吧？喝点水补充一下能量？”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肖战，带着点打量和好奇。
王一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被打扰了，他没接那瓶水，甚至没看那个车模，目光依旧落在肖战脸上。
然后，在周围一些零星投来的、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在美女车模略显尴尬的笑容中，王一博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动作。
他忽然抬起手，不是去接水，而是将他那个还带着他体温和汗气的、沉甸甸的专业赛车头盔，不由分说地、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直接塞进了肖战的怀里。
“拿着。”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遍。
肖战下意识地抱住那个还残留着轰鸣震动感和热度的头盔，整个人都懵了，冰冷的碳纤维外壳贴着他的胸口，上面仿佛还萦绕着王一博的气息。
王一博这才像是解决了什么麻烦事，顺手从旁边经过的工作台自己拿了瓶水，拧开灌了一口，然后才仿佛刚看到那个车模一样，极其冷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语气疏离：“不用，谢谢。”
车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地离开。
王一博的目光重新回到抱着头盔、一脸懵圈的肖战身上，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那个于他而言过于庞大和陌生的头盔，那样子，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王一博的嘴角，似乎极其短暂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放下，快得像是错觉。
他咽下口中的水，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肖战，声音因为喝水而湿润了些，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直来直去的风格，问了句让肖战彻底石化的话：“怎么样？够不够快？”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