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预兆(小虐)

书名:战山为王:禁区
作者:庚小澈

沉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震得门框嗡嗡作响。那扇门,隔绝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血腥、绝望和那令人心碎的呜咽。也隔绝了肖战失控后留下的残骸。

肖战高大的身体背倚着冰凉坚硬的浮雕门板,沉重得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刚才强行维持的、逃离现场的决绝姿态瞬间崩塌,显出一种狼狈的颓势。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那颗被无形重锤反复敲击的心脏,发出沉闷窒息的痛楚。

他闭上了眼。

可那黑暗却更加清晰——王一博喷溅在地板上的刺目血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惨白脸庞、那布满血丝如同死兽般失焦扩散的瞳孔、以及最后从他口中吐出的、混合着破碎呜咽和浓重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每一个画面都像用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带着血腥气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端!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自己刚刚吼出的那些话!那些字字淬毒的指控!“……王宇哲的弟弟……脏心思……发情的东西……早该被碾死……” 每一个词,在此刻死寂的门外,都像复读机般在他耳膜里疯狂回响!带着千钧之力反砸回他自己的灵魂!将他原本清晰冰冷的世界观震得摇摇欲坠!

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对那个孩子……对那个他亲手养大、那个从十岁起就在他羽翼下、会因为他说一句“小宝乖”就满足得眼睛发亮的孩子……说出了那样的话?!

恐慌!一种前所未有的、冰锥般刺入骨髓的恐慌感骤然攫住了他!不是害怕后果,而是对自己……对自己内心爆发出如此陌生、如此摧毁性力量的巨大恐惧!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情绪、距离、责任。可现在,他仿佛亲手推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方才那股涌上喉咙的灼热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他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佝偻,肩胛骨在薄薄的丝质睡衣下绷紧如两块嶙峋的石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干呕声!

不行!不能在这里!他绝不能倒下!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混乱的脑海!肖战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惊悸的血丝。他几乎是踉跄着,像逃开瘟疫源一样,跌撞着冲向前方的公用盥洗室!手臂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划过,留下几道无意义的指痕。

“砰!”

盥洗室的实木门被他用肩膀撞开。他跌扑到巨大的、光洁如新的定制大理石面盥洗台前,冰冷的台面触感让他微微回神。他猛地拧开镀金的双出水龙头!冷水汹涌而出,发出哗啦啦的喧嚣声!

冰冷刺骨的水流直冲而下!肖战像个濒临溺亡的人,将双手猛地插入了冰冷的水流之中!不!不够!他索性俯下身,将整个头脸狠狠扎进蓄满冷水的巨大方形面盆里!

“哗——”

冰冷的液体瞬间淹没口鼻耳,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皮肤!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水隔绝、模糊。水波荡漾着,在明亮的LED镜前灯照射下,光怪陆离地扭曲、晃动。

就在这片视觉扭曲的冰冷水底,他骤然在水波折射的光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张因为浸水而显得模糊、却依旧能辨出深刻轮廓的脸——眉宇间压着浓重的戾气和无法掩饰的惊惧恐慌,嘴唇因为刚才的暴怒和自我厌恶而紧抿泛白,一双平日里温和沉静的瑞凤眼,此刻在水波中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混乱和狰狞!

这是谁?!

肖战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冷水刺激下狂跳如雷,近乎炸裂!

不是他!那个总是从容不迫、掌控全局的肖战!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在宇哲病床前十年如一日沉静的肖战!那个对王一博有着清晰“兄弟情”定位的肖战!

这个水中倒影里的男人……陌生、失控、充满破坏欲!像一个压抑了太久太久火山!

就在这巨大的震惊冲击下,那水波晃动的幽暗深处,骤然浮现出另一张脸!一张小小的、带着腼腆羞怯笑容的男孩的脸!那是十岁时的王一博!刚被他从失亲的孤儿院接出来的样子,怯生生地抱着一个小小的旧篮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第一次对他露出全然的、懵懂却纯粹的信任和依赖的光!

画面闪回

夏夜微凉的露台上,十岁的王一博蜷在藤椅里睡着了,额发汗湿。年轻的肖战小心翼翼地将滑落的小毯子重新盖回他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薄胎瓷器,指腹无意蹭过孩子温热细嫩的脸颊,眼底映着星空般的温和与责任感。

十七岁雨季,王一博穿着被雨水浸透的校服冲进家门,嘴唇冻得发紫。肖战什么也没说,从浴室拿了干燥温热的大浴巾,从头到脚将他裹起来,隔着厚厚的毛巾紧紧抱住那颤抖冰冷的小身体,在他耳边用低沉温软的声音说:“没事了小宝,哥在。”浴室水汽氤氲中,少年的下颌微微贴在肖战颈窝,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身体却在那个怀抱里一点点停止了颤抖。

篮球场上,王一博被对手恶意撞倒,膝盖重重擦破在地上。肖战冲下场,脸色冷得像冰,却在弯腰查看伤势时,手指拂过少年绷紧的小腿肌肉,低声安抚:“别怕,骨头没事。”然后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医务室。周围的目光变得暧昧复杂,少年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肩头,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

一幕幕!无数被他刻意尘封在“兄友弟恭”盒子里、以为不过是寻常“照顾”的瞬间——指尖不经意蹭过的温热脸颊、隔着浴巾紧紧拥抱传递的体温、抱起他时紧贴的胸膛与少年紊乱的心跳、后台角落那被小心珍藏的一声“惊艳”——此刻全都冲破了记忆的闸门!它们在冰冷的冷水中变得无比清晰、滚烫!像无数条灼热的火蛇缠绕上他的神经!

那些时刻……他肖战的心跳,真的只是平静的吗?他对王一博每一次触碰的心悸、每一次靠近时悄然绷紧的呼吸、看到他在舞台上发光时那种隐秘的与有荣焉的骄傲、甚至昨夜后台那片刻的失控……真的是百分百纯粹的、对“宇哲弟弟”的责任吗?

十年!整整十年!从那个懵懂依赖他的孩子,到如今这个让他愤怒失控、却又在心底深处引起剧烈震荡的少年!那份感情……真的……只是单方面的扭曲妄想?!

“哗啦——!”

肖战猛地从冰冷的水中抬起头!

巨大的水花飞溅,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湿透的发梢,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滴落在光洁的台面和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晰的碎裂声响。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如同拉破的风箱剧烈起伏,贪婪地汲取着带着水汽的冰冷空气。

镜子里,水渍模糊了他半张脸。湿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唇色发白,眼底因为恐惧和剧烈的心理冲击而布满红血丝,瞳孔放大,失焦地落在镜中那张同样混乱惊愕的脸上。

水底的幻觉消失了。但那惊心动魄的质问却像烙印般刻在了脑海里——那些他试图用责任和规则去粉饰、去压制的……更深层的东西……是什么?!

恐慌!比刚才目睹王一博吐血时更深的恐慌——不是对他人的恐慌,而是对自己内心深渊的恐慌!那深渊里盘踞的东西,远比王一博那些“不知廉耻”的倾慕更让他觉得……惊悚!

混乱彻底吞噬了他!十年来的信念大厦在自问中轰然倒塌,露出的基础似乎正燃烧着不被允许的暗火!他需要冷静!必须立刻离开!他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多停留一秒,那深渊里的东西就可能破笼而出!

他仓皇地直起身,脚步虚浮地向后退了两步。湿透的丝质睡袍沉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他甚至没顾得上看一眼自己此时有多狼狈,踉跄着转身,几乎是跌撞着冲出盥洗室冰冷的水汽!

目标明确——书房!那里有电话,有杨叔,有司机!他需要立刻离开这个房子!离开这座充斥着血腥、哭泣和他内心崩塌巨响的牢笼!

他冲向书房的方向,脚步凌乱地在厚重的地毯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手掌下意识扶住墙壁才稳住身体,冰冷的触感传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再停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厚重的书房门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咳……”

一阵极其压抑、微弱、带着气音、却又清晰无比地从走廊深处的方向传来!

是从王一博那个房间的方向!

肖战开门的动作瞬间僵直!

那声音……短促、破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却掩饰不住其中的痛苦和濒临断气的窒息感!绝不是正常的咳嗽!更像是呕吐被强行憋回,或是血液倒灌堵塞喉咙的挣扎!

心脏骤停!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肖战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濒临失控的探照灯,死死投向那扇刚刚被他摔上、此刻仿佛透着无声危险的房门!

王一博还在里面!他没停!他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昏迷过去等待医生,他还在挣扎!还在……吐血?刚才那声破碎的咳嗽……会不会是……

“呕……”

又一声!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带着难以言喻的粘稠感和撕裂感!紧接着,是重物轻轻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咚!

就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肖战的太阳穴上!他眼前甚至瞬间黑了一下!理智彻底崩断!什么逃离深渊!什么书房电话!统统被抛诸脑后!

“张婶——!!” 一个嘶哑到极致、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巨大惊惶的尖吼声,如同濒临绝境的野兽嘶鸣,骤然爆发!瞬间撕裂了整栋宅邸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音饱含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是肖战自己都陌生的音调!

楼梯下方立刻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张婶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楼梯拐角,显然是被这从未在肖战口中听过的恐怖声音吓坏了:“肖、肖先生……怎、怎么了?!”

“叫救护车!!!马上!!!”肖战嘶吼着,眼睛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再也顾不上任何仪态,猛地扭转身子,甚至因为转身幅度太大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但他毫不在意,像一头被彻底逼疯的雄狮,以近乎冲刺的速度扑回了王一博的房门前!

那扇门!那扇被他亲手摔上、试图隔绝所有混乱和绝望的门!此刻像一道地狱之门横亘在面前!那里面正在发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

手指因为极度的惊惧而痉挛发抖!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拧动门把手!

门,开了。

比方才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光线昏暗,但肖战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片狼藉的源头——

就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板上,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泊之上,王一博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势蜷缩着。他似乎试图从床边挣扎着爬开,但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额头紧紧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单薄的脊背在轻微颤抖。

更让肖战心脏骤停的是——

刚刚那声被张婶惊呼打断的闷响,是王一博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苍白的手腕砸进那片粘稠血渍的声音!他的右脸贴着冰冷的地板,露出的那半边脸颊惨白如纸,唇角和下巴甚至脖颈下方崭新的白色T恤领口上,都沾染着大片大片的、还在缓缓晕染开的触目惊心的暗红!他几乎完全浸泡在自己的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而在他的手臂旁边,在刺眼的血污边缘,一个突兀的小小硬壳物件静静躺在那里——是他昨晚因为“棒棒”而奖赏给他的那枚“暗夜掠影”珐琅徽章。坚硬的银光被血迹模糊了一半,一半在微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嘲讽光泽。

肖战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什么混乱!什么崩塌!什么内省!统统消失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小宝——!!”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肖战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跪进那片冰冷的血泊之中!昂贵睡袍的下摆瞬间被污秽浸透!

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想要碰触却又不敢,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绝望和前所未有的卑微哀鸣:“小宝……小宝你醒醒……看我……你看看我……”

滚烫的泪水——肖战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如此苦涩咸腥的液体——完全无法控制地从赤红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混着地上的血污,砸在王一博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脸颊上。

那冰冷!是死亡的预兆!

巨大的悔恨如同烧红的绞肉机,将他最后一点理智也彻底绞碎!他知道!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错得丧心病狂!他用最残忍的语言和最暴力的态度,亲手毁灭了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十年、此刻才猛然惊觉早已融入骨血的东西!

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不重要了!只要眼前的人能活过来!能再看他一眼!哪怕是用最痛恨、最鄙夷的目光!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肖战扭回头,朝着门外的方向发出绝望的、如同泣血般的咆哮!每一个字都撕裂着他的喉咙!

“来了!应该马上就到了!肖先生……”张婶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地回应着。

“医生!叫李医生也直接去圣爱华医院!告诉刘院长!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人要是救不回来!他们也别想安生!”肖战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失控的狠厉,更像是在掩饰那即将将他压垮的恐惧!他的手终于不敢再迟疑,小心却又带着剧烈颤抖地去探王一博冰凉惨白的脸颊和颈侧的脉搏。

那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跳动,是此刻唯一维系着他不发疯的细线!

就在他冰冷颤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王一博皮肤的千分之一秒——

地上那如同破碎人偶的少年,仿佛被那近在咫尺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呼唤和即将到来的碰触所惊扰。

长长的、沾染着血污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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