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时,肖战才真正意识到,有些裂缝一旦出现,就再也填不上了。
他站在竹林入口,看着王一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像一滴墨融进砚台,连最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风卷着枫叶打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脏被攥紧的钝痛,一下下撞着肋骨。
“肖老师,您快回来吧!”小陈的声音在电话里抖得不成样子,“经纪人已经炸了,公关团队连夜在开会,星途那边也发来了律师函,说……说我们泄露商业机密!”
肖战没说话,只是掐断了电话。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刚加上没几天的联系人,对话框还停留在早上——他发的“今天穿我给你带的衬衫”,王一博回了个“好”。现在想再说点什么,指尖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也按不动键盘。
他知道王一博在怕什么。不是怕身份曝光,不是怕被议论,是怕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窒息感,怕那些藏在关心背后的窥探,怕好不容易筑起的平静,再次变成别人手里的筹码。
就像三年前那场绑架,他们要的或许从来不是钱,是王家的软肋,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完美继承人”崩溃的样子。
肖战慢慢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路过民宿时,李老板站在门口,看见他,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肖老师,刚有好几辆记者的车开上山了,您……”
“我知道了。”肖战打断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麻烦您帮我看着点后山,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李老板点点头:“您放心,我让我儿子在路口盯着。”
回到剧组安排的酒店时,走廊里挤满了人。经纪人张姐脸色铁青地站在房门口,看见他,劈头就骂:“肖战你疯了?!谁让你把王一博带出来的?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都闹成什么样了?星途的股价都跌了!”
“我没想到会被拍。”肖战靠在墙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没想到?”张姐气笑了,“你当狗仔是摆设?王一博是什么身份?那是星途藏了三年的秘密!你倒好,直接带他去杀青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递过手机,“你自己看,星途刚刚发了声明,说王一博身体不适,近期不会公开露面,还说……”
肖战接过手机,屏幕上的声明措辞官方,却字字透着疏离。最刺眼的是最后一句:“感谢各界关心,王一博先生的私人生活与星途集团无关,请勿过度联想。”
“他们这是在撇清关系。”张姐的声音冷下来,“肖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王一博走太近,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好了,不仅你的代言受影响,连剧组的后期都可能被卡!”
肖战没说话,只是把手机还给她。他知道张姐说的是对的,在这个圈子里,利益永远排在感情前面。可他忘不了王一博在泉边的样子,忘不了他说“守着我自己的日子”时的固执,忘不了他被父亲训斥时,肩膀微微耸动的脆弱。
“我去趟星途。”肖战忽然说。
“你去干什么?”张姐瞪大了眼睛,“现在去自投罗网?他们恨不得把你吃了!”
“我要找他父亲谈谈。”肖战站直身体,眼神里有种张姐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不能让王一博一个人扛着。”
“你……”张姐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眼里的执拗堵住了。她跟了肖战五年,知道他一旦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算了。”张姐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陪你去。出事了,我好歹能挡一下。”
车子驶出净心山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晨雾像纱巾似的缠在山尖,肖战望着窗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王一博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雾,他蹲在泉边洗手,手腕上的疤在水光里若隐若现。
原来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却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星途集团的总部在市中心的摩天大楼里,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前台拦住他们,说王董正在开会,不见客。肖战没走,就站在大厅里等,引得来往的员工频频侧目。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冲动,甚至有点傻。一个没背景的演员,想跟商界大佬谈条件,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怕王一博被父亲带走,怕他再次缩回那个封闭的壳里,怕这次分开,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等了三个小时,王董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电梯口。他穿着深色西装,被一群人簇拥着,气场强大,和在泉边时判若两人。看见肖战,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王董,我想跟您谈谈王一博。”肖战走上前,声音很稳。
王董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先离开,才冷冷地看着他:“肖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声明已经发了,你该知道怎么做。”
“我不是来谈声明的。”肖战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想告诉您,王一博不想回星途,不想过以前的生活。他在净心山过得很好,那里有他想守护的东西。”
“他想守护的东西?”王董冷笑一声,“是躲在山里逃避现实吗?肖战,你以为你了解他?你知道他三年前经历了什么?知道那些催眠暗示有多可怕?他以为靠着几本破书就能痊愈?简直是笑话!”
“他在变好!”肖战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他会笑了,会跟人说话了,会期待未来了!这些都是在山里,在没有星途,没有算计的地方才有的!”
“变好?”王董的眼神沉下来,“等他看到网上的那些评论,等那些记者扒出他被催眠时的样子,等他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你看他还能不能‘变好’!”他逼近一步,语气带着警告,“肖战,离他远点。你给不了他想要的平静,只会把他拖回泥潭里。”
肖战的心脏像被狠狠砸了一下。他想说“我能保护他”,可话到嘴边,却被王董眼里的嘲讽堵了回去。是啊,他连自己的绯闻都压不住,连狗仔的镜头都躲不过,又凭什么说保护?
“他现在在哪儿?”肖战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董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转身往电梯口走。
“王董!”肖战喊住他。
王董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如果……如果他愿意回去,能不能别逼他做不想做的事?”肖战的声音很轻,像在哀求,“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选,好不好?”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王董的目光。肖战站在原地,大厅里的冷气吹得他骨头疼,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白来,也不知道王董会不会听进去。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却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到净心山时,已经是傍晚了。山脚下停着好几辆记者的车,李老板的儿子正拦着人,看见肖战,连忙跑过来说:“肖老师,您可回来了!上午有好几拨人想上山,都被我拦住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好像看见王先生的布包被人拎下山了,就是星途集团的人来拿的。”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回酒店,直接往竹林跑。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拨开挡路的树枝,踩着落叶往木屋的方向冲。
木屋的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书架上的书不见了,灶台上的铁锅被收走了,连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都被人端走了。只有桌角的砚台还在,旁边压着半张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墨迹还没干透:
“等我。”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只有两个字,却像一道光,突然照进了肖战心里。
他拿起那张纸,指尖抚过那两个字,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了浅浅的墨痕。
他不知道王一博去了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不知道这句“等我”,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解读。
可他知道,自己会等。
就像在泉边等过的那三天,像在杀青宴上期待的眼神,像此刻握着这张纸的决心。
暮色漫上山坳时,肖战坐在木屋的门槛上,把那张纸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远处的记者还在喧闹,山下的灯光亮如白昼,可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他知道,有些约定,不会被距离隔断,不会被时间磨掉。
就像净心山的月,就算被乌云遮住,也总会在某个夜晚,重新照亮通往泉边的路。
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等那束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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