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时,肖战一直望着窗外。
净心山的轮廓渐渐被抛在身后,晨雾中的竹林缩成一道模糊的绿线,像被谁用橡皮擦淡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是经纪人的电话,他没接,只是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那片绿色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
“肖老师,您别往心里去。”小陈递过来一瓶水,声音小心翼翼的,“经纪人说了,这事好解决,就说是您在山里采风,拍外景素材,那照片是角度问题。”
肖战没接水,声音有点哑:“照片里的人,他们认出来了吗?”
“应该没有。”小陈松了口气,“那照片糊得很,再说……那位王先生都息影三年了,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有认识他的?”
肖战沉默了。他想起王一博最后那个眼神,冷得像冰,却又藏着点别的什么,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也泄了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暖意。他知道,对王一博来说,被拍到、被议论,或许比打雷更让他恐惧。
回到剧组,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询问。导演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谈恋爱正常,注意点影响”,同组的女演员挤眉弄眼地问“神秘男友是谁啊,藏这么深”,连场务大爷都笑着说“肖老师眼光不错,那小伙子看着挺精神”。
他应付着,解释着,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经纪人远程指挥着公关团队,微博上的热搜词条从“肖战恋情”变成“肖战净心山采风”,粉丝们在评论区刷着“哥哥专注事业”“期待新剧”,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可肖战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午休时,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演员们在镜头前说台词,忽然觉得很陌生。那些灯光、镜头、剧本里的爱恨情仇,好像都隔着一层玻璃,触不到,也暖不了。他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那张偷偷拍的照片——是昨天早上,王一博在劈柴,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很长,嘴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那个身影,忽然站起身:“小陈,帮我跟导演说一声,下午的戏我晚点到。”
“肖老师,您要去哪儿?”小陈紧张地站起来,“经纪人说让您别乱跑……”
“我就去山脚下看看,不上去。”肖战拿起外套,“很快回来。”
他开着剧组的工作车,重新往净心山的方向走。山路依旧蜿蜒,只是这次他没往木屋去,停在了山脚下的民宿附近。李老板正在门口晒笋干,看见他,笑着打招呼:“肖老师,今天没上山啊?”
“不了,就在这儿坐会儿。”肖战递过去一瓶水,“李老板,问您个事。”
“您说。”
“住后山的那位王先生……他今天下山了吗?”
李老板摇了摇头:“没看见。不过早上我往山上送菜的时候,好像听见他屋里有动静,像是在收拾东西。”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收拾东西?”
“是啊,”李老板捶了捶腰,“我也不敢多问,那先生脾气怪得很,三年了,除了住持,谁都不搭理。不过说起来也怪,昨天下午我好像看见星途集团的车往山上开了,估计是来接他的吧。”
星途集团。
这四个字像块石头,砸在肖战的心上。他想起王一博说过“三年没联系”的父亲,想起那些关于绑架和催眠的传闻,忽然明白了——那场风波不仅惊动了粉丝和狗仔,还惊动了那个他躲了三年的世界。
“谢谢您,李老板。”肖战站起身,脚步有些发虚。
他没回剧组,而是开着车往竹林的方向走。停在昨天小陈找到他的地方,他推开车门,往山上走了几步。没敢太远,就在竹林边缘站着,望着那片翠绿的深处。
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说话。他好像能看见那间木屋,看见王一博坐在桌前,收拾着那些旧书和乐谱,看见他把那片枫叶书签放进抽屉,看见他拎着行李,跟着星途集团的人离开。
他甚至能想象出王一博离开时的表情,一定很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那三天的相处,那些馒头和粥,那些沉默的陪伴,都只是一场梦。
“王一博。”他对着竹林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没有回应。
“王一博,你别走。”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可我……”
可我不想你走。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有什么资格挽留?他是那个闯进别人平静生活的人,是那个带来风波的人,是那个属于他拼命想逃离的娱乐圈的人。
夕阳把竹林染成了金色,风里带了点凉意。肖战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导演催他回去拍戏的电话,他才慢慢转身。
往回走的时候,他的脚步很慢,像在告别什么。走到竹林入口处,忽然看见地上放着个东西——是那个装药膏的小瓷瓶,就放在昨天他贴创可贴的石墩上。瓶身擦得干干净净,里面的药膏没了,瓶口用软木塞塞得很紧。
肖战蹲下身,把瓷瓶捡起来。触手冰凉,像那个人的手。
他握紧瓷瓶,指节泛白。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走动。
肖战猛地抬起头,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夕阳的光穿过竹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不是王一博。
是净心山的住持。他手里拿着个布包,慢慢走过来,把布包递给肖战。
“王施主让我交给你的。”住持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点叹息,“他说,谢谢你的粥。”
肖战接过布包,入手很轻。他打开一看,里面是那本《陶渊明集》,还有一张纸——是那张被他看到过的乐谱,上面的音符旁,多了一行小字,是王一博清瘦的笔迹:
“山月不随人远去。”
肖战的指尖颤抖着,捏紧了那张纸。他抬头看向住持,声音发颤:“他……他走了吗?”
住持点了点头,望向竹林深处:“星途集团的车在山下等他。他说,这里的月亮,不适合他了。”
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像在应和。肖战望着那片空荡荡的竹林,手里的布包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像座山。
他忽然想起王一博说过的话——“以前没时间看书”。
原来,不是没时间,是没地方,没心境,没一个能让他安安静静读一首诗的角落。而他,好不容易给了他三天这样的角落,却又亲手把它打碎了。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竹林里渐渐暗了下来。肖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诗集和乐谱,直到暮色漫过脚踝,才听见自己低声说:
“王一博,我等你回来。”
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山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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