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

晨雾还没散尽时，肖战就提着个保温桶往山上走。桶里是他让民宿厨房特意做的蔬菜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层米油，隔着盖子都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昨天回剧组后，他满脑子都是王一博握着枫叶书签的样子。那人站在木屋门口，晨光落在他发梢，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柔和，不像初见时那座拒人千里的冰山。他甚至忍不住和小陈念叨：“你说，王一博以前是不是个很温柔的人？”

小陈当时正在给他贴暖宝宝，闻言翻了个白眼：“肖老师，您这才认识人家几天啊？再说了，星途集团的继承人，能温柔到哪儿去？估计是装的，想骗您什么呢。”

肖战没反驳，心里却不这么觉得。一个会小心翼翼擦拭旧书、会因为雷声发抖、会把别人落下的枫叶藏起来的人，骨子里总不会太坏。

走到木屋附近，远远就看见王一博在劈柴。

他换了件深蓝色的短褂，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冷白的小臂，肌肉线条在动作间绷紧，带着种沉静的力量感。斧头落下时，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花哨，每一下都劈在木柴的纹路里，“咔”的一声脆响，木柴就裂成了均匀的两半。

“早啊。”肖战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门槛上。

王一博停下动作，斧头还举在半空，额角渗着层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他看了眼保温桶，又看向肖战：“今天来得早。”

“剧组上午没我的戏。”肖战蹲下来，看着地上堆得整整齐齐的木柴，“你这劈柴的手艺，比道具组师傅还厉害。”

王一博放下斧头，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练了三年，总会点。”

他的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比平时多了点温度。肖战看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连忙打开保温桶：“我带了粥，熬了挺久的，你尝尝？”

白瓷碗里，米香混着青菜的清爽漫开来。王一博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碗壁，轻轻缩了一下，才慢慢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好吃。”他说，这次没只说一个字。

肖战笑起来，自己也盛了一碗：“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李老板说这米是山里种的，比城里的香。”

两人坐在门槛上，就着晨光喝粥。屋檐下的麻雀蹦蹦跳跳地啄着地上的米粒，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软。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饭？”肖战看着他熟练用勺的样子，忍不住问。

王一博的动作顿了顿：“偶尔。”

“在山上学会的？”

“不是。”他舀了勺粥，慢慢说，“以前住的地方，有个阿姨会教我。”

“家里的阿姨？”

“嗯。”王一博的声音低了些，“她做的粥，和这个很像。”

肖战没再追问。他能听出那语气里的怅然，像在说一个已经离开的人。他换了个话题：“你的脚好多了？看着能正常走路了。”

“差不多了。”王一博站起来，走了两步给他看，“住持的药膏很管用。”

“那就好。”肖战也跟着站起来，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空碗上，“碗我洗吧。”

“不用，我来。”王一博把碗往厨房带，路过灶台时，忽然停住了，“对了，你会下棋吗？”

“围棋？”肖战愣了愣，“会一点，不太熟。”

“我这里有副棋。”王一博从灶台底下翻出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黑白两色的棋子，磨得光滑温润，“要不要试试？”

棋盘铺在桌上时，肖战才发现那是块旧木板，上面的纹路被岁月磨得浅浅的，却依旧能看出纵横交错的棋格。王一博执黑，他执白，两人指尖拈着棋子，在木板上落下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一博的棋风很稳，不急不躁，每一步都像在布局，看似漫不经心，却慢慢把白棋逼到了角落。肖战有点急，想突围，却被他不动声色地堵了回来。

“你很会下。”肖战看着自己被围住的棋子，有点无奈。

“以前学过。”王一博落下一子，声音很轻，“那时候总被拖着陪人下，不下就扣我零花钱。”

“家里人？”

“嗯。”王一博的指尖在棋子上顿了顿，“我爸。”

肖战想起那个传闻中威严的星途集团董事长，想象着他逼着少年王一博下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你肯定很讨厌他。”

王一博抬眼看他，眸子里有微光闪动：“以前是。”

“现在呢？”

“不知道。”他低下头，继续落子，“三年没联系了。”

棋盘上的黑白子渐渐铺满，阳光从窗洞照进来，在木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肖战看着王一博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人像一盘下到中局的棋，表面上波澜不惊，底下却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故事。

“其实你……”肖战想说“其实你不用躲在这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戳到不该碰的伤口，像上次提到乐谱时那样，让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冷下来。

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抬起头：“想说什么？”

“没什么。”肖战笑了笑，拿起一颗白子，“就是觉得，你不该只有这些书和棋盘。”

王一博看着他，没说话。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断断续续的，在安静的山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窗外。

“好像是剧组的车。”肖战皱了皱眉，“这个点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陈的声音在外面喊：“肖老师！肖老师您在这儿吗？”

肖战站起来，走到门口：“我在这儿，怎么了？”

小陈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脸色发白：“肖老师，出事了！导演说……说有人拍到您上山的照片，现在网上都传开了，说您……说您私会‘神秘男子’，还说您为了他罢演……”

肖战的眉头猛地皱紧：“什么照片？谁拍的？”

“不知道，好像是狗仔混进剧组了。”小陈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背景是竹林，他正站在木屋门口，和王一博说话的侧影被拍得清清楚楚，标题格外刺眼——《顶流小生肖战疑恋情曝光，对象身份成谜》。

“该死。”肖战低骂了一句，手指攥得发白。

他回头看向屋里，王一博正站在棋盘前，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染上丝毫暖意，像又变回了初见时那座冰冷的山。

小陈还在旁边急得团团转：“肖老师，经纪人让您立刻回去，说要赶紧公关，不然会影响接下来的代言……”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一场需要公关的绯闻，可对王一博来说，却可能是把他重新拖回那些他拼命想逃离的喧嚣里。

“我知道了。”肖战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小陈说，“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小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您快点，车在山下等着。”

脚步声远去后，屋里只剩下他和王一博两个人。

肖战走到门口，看着那个始终没转过身的背影，喉咙发紧：“王一博，对不起，我……”

王一博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你该走了。”

“我……”

“以后，别来了。”他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里不欢迎你。”

肖战看着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他“我不会让他们打扰你”，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干涩的：“对不起。”

他转身往山下走，脚步像灌了铅。走到竹林边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王一博还站在木屋门口，手里捏着颗黑色的棋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似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告别。肖战咬了咬牙，加快脚步，没再回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后，王一博捏着棋子的手猛地松了，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滚进了角落的阴影里。他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肩膀轻轻颤抖着，像个被人抢走了珍宝的孩子。

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棋盘上的黑白子泾渭分明，可那道刚刚被温暖过的痕迹，却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彻底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