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书签

清晨的净心山浸在水汽里。

肖战拎着食盒往木屋走时，裤脚还沾着露水。天刚亮透，竹林里的雾气没散尽，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网，踩上去像踩着碎金。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在民宿厨房等着李老板蒸馒头，又要了一小碟酱菜，装在保温盒里，沉甸甸的，坠得手心发暖。

走到木屋附近时，远远就看见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个人。

王一博换了件浅灰色的棉布衣，袖口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那道疤在晨光里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手里拿着根竹制的拐杖，大概是临时找的，正低头用手指摩挲着杖身的纹路，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没了往日的冷硬。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

“早。”肖战加快脚步走过去，把食盒递给他，“刚出锅的馒头，还热乎着呢。”

王一博接过食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缩，才低声道：“谢谢。”

“脚怎么样了？”肖战绕到他面前，看了眼脚踝处的纱布，没看见渗血的痕迹，松了口气，“能走了？”

“好多了。”王一博用拐杖撑着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还有点瘸，却比昨天稳多了，“住持来看过，换了药。”

“那就好。”肖战笑了笑，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拐杖上，“这拐杖看着挺顺手，你自己做的？”

“嗯。”王一博低头看了眼，“昨天雨停后，砍了根竹子削的。”

肖战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沾着点竹屑，指腹还有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削竹子时不小心划到的。他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是小陈塞给他的，说山上蚊虫多，备着总没错——递过去：“贴上吧，别感染了。”

王一博看着他手里的创可贴，愣了愣，才接过来，笨拙地往手指上贴。大概是不太习惯做这种细致活，贴了两次都歪了，最后索性放弃似的皱起眉。

肖战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创可贴：“我来吧。”

他的指尖很暖，碰到王一博微凉的手指时，对方明显僵了一下。肖战没在意，仔细地把创可贴贴在他的伤口上，抚平边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好了。”他收回手时，无意间瞥见王一博的耳朵尖红了，像被晨露染过的樱桃。

王一博转过头，看向别处，声音有点不自然：“进屋吧。”

木屋里比昨天整洁了些。地上的水渍拖干净了，湿掉的书摆在窗台上，大概是想借着晨光晒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肖战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王一博把馒头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盘子里。

“李老板的手艺不错吧？”肖战说，“他说这馒头是用山泉水和的面，吃着有股甜味。”

王一博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点了点头：“嗯。”

“你平时都吃什么啊？”肖战好奇地打量着灶台，“总不能天天啃馒头吧？”

“有时去民宿买，有时自己做。”王一博指了指墙角的米缸，“住持偶尔会送些菜来。”

肖战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菜篮，忽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些东西。他把背包拽过来，翻出几包速食汤和压缩饼干：“这个给你，万一懒得下山，就凑活吃点。”

王一博看着那堆东西，没接：“不用，我这里有吃的。”

“拿着吧，放着也坏不了。”肖战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就当……谢你昨天给我的药膏。”

王一博的手指蜷了蜷，把东西放在桌上，没再说什么。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只有咀嚼声和窗外的鸟鸣。肖战本以为这种沉默会很尴尬，可奇怪的是，坐在这间简陋的木屋里，看着对面那个人低头吃饭的样子，他心里竟有种难得的平静。不像在剧组，永远要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永远要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吃完馒头，王一博去洗碗，肖战则走到书架前，看着那些被晒干的书。大多是佛经和古籍，还有几本线装的诗集，封面上的字迹已经模糊，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这些诗你都读过？”肖战拿起一本《陶渊明集》，书页已经泛黄，边缘卷得厉害。

“嗯。”王一博擦着手走过来，“他的诗，适合这里。”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肖战笑着念了一句，“确实挺配净心山的。”

他翻了几页，忽然发现夹在书里的一张纸。不是书页，是张乐谱，上面用钢笔写着几行音符，旁边还有潦草的批注，像是随手记下的灵感。

“你会弹琴？”肖战惊讶地抬起头。

王一博的表情僵了一下，快步走过来，把乐谱抽出来，叠好放进抽屉里，动作有点急：“以前学过。”

“什么琴？钢琴？”肖战追问。他忽然想起那些关于“最年轻影帝”的传说，好像有人说过，王一博不仅戏演得好，还会多种乐器，只是从来不在公众面前展示。

王一博没回答，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竹林，背影有点僵硬。

肖战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该乱翻你的东西。”

王一博没回头：“没关系。”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肖战抓着手里的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着王一博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像一座冰山，表面上融化了一角，底下却藏着更坚硬的冻层，碰一下就会缩回原来的样子。

“我该走了。”肖战放下书，站起身，“下午还有戏。”

王一博转过身，点了点头：“嗯。”

肖战走到门口，又停住了。他回头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的人，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染上多少温度。他忽然想起昨天离开时，王一博在宣纸上画的那片枫叶。

“明天……我还能来吗？”肖战问，声音比昨天小了些。

王一博看着他，沉默了很久。风吹过窗棂，带着竹叶的清香，掀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就在肖战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剧组……什么时候杀青？”

“大概还有半个月。”肖战愣了一下，才回答。

“嗯。”王一博点了点头，“杀青前，你可以来。”

肖战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走到桌前，拿起那半瓶药膏，递给肖战：“这个，你带走。”

“不用，我那里还有……”

“拿着。”王一博的语气很坚持，“你的伤还没好。”

肖战接过药膏，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两人都没躲。他看着王一博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似乎藏着点什么，像被晨雾遮住的星星，隐约能看见一点光。

“那我明天再来。”肖战挥了挥手，“给你带点别的好吃的。”

他走到竹林边时，回头望了一眼。王一博还站在木屋门口，手里拿着那根竹拐杖，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阳光穿过竹叶，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一幅安静的画。

肖战笑着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王一博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是片枫叶书签，红得像团火，正是那天肖战落在泉边的那片。

他用指尖摩挲着书签上的纹路，站了很久，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深处，才慢慢握紧了手心。

书签的边缘有点扎手，像什么东西，正悄悄刺破那层冰封了三年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