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青烟袅袅，缠着旖旎甜香幔在帐间，锦被凌乱，床帐半垂，透过月光，朦胧的光影下，男人的指尖轻轻拂过身侧少年的发丝，看着他累极的眉眼，温柔的安抚着。
少年幽幽睁开眼睛，眸光潋滟，含着未尽的春情，起身的动作尤为利落，看也不看身旁人，拽过衣裳就往身上套。
“很晚了，小哑巴！你可以睡在这里！”男人勾着少年的腰带不撒手。
肖战回头瞪了男人一眼，无声喝令：“放手！”
少年凶巴巴的模样格外好看，看的男人眼热，捏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嘶！小兔子，又咬人，真是一点也不乖！”
肖战猛地推开男人，急急拢好衣衫，一丝留恋都没有的往门口走去。
王一博怅然叹息，垂眸凝视着空荡荡的怀中，那里还残留着少年衣襟间清冽的药草香，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真是块木头，不解风情！”
王一博翻身倒在床榻上，阖眸将怅然敛入黑暗。
片刻后，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扣响。
“主子，肖公子已经回到自己院子了，您需要沐浴吗？”
“不用，下去吧！”
“是！”
王一博慵懒起身，随手披了件墨色外袍，缓步至书桌前落座。
窗外清冷的月光如薄纱般倾泻而入，他缓缓翻开那封搁在案头的信笺。
素笺上，太子赵景瑜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京事已平，诸般妥帖，盼君速归，共赴秋宴。
王一博轻轻合上信笺，看来入秋之前他要离开这钱塘了。
只是……
那个人会跟他走吗？知道他要走，小没良心的，怕不是会在心里乐开花吧！
三月前。
暮春渐远，王一博乘舟抵达钱塘时，恰逢雨水丰盈，新荷初绽的小满时节。
肖府宅邸虽然不大，却胜在精巧，一泓清池映着翠竹，石径蜿蜒穿花而过，院中四时花木扶疏，静的只闻风过叶响，舒心怡人。
肖晴素手轻抬，青瓷茶壶在腕间划出优美弧线，茶汤倾泻，不渐不洒，白雾袅袅间，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端方礼数。
肖晴站起身，双手捧起茶盏，行至王一博身前，盈盈下拜，发间珠翠微颤，“世子爷，请用茶！”
王一博接过茶盏，目光淡淡掠过女子清淡的眉眼，微微颔首，“起来吧！”
“是！”肖晴起身，垂首立于三步之外。
王一博低头抿了一口茶，“坐吧！以后就留在院子里侍奉，只是……”
女子抬起头，眼中闪过喜色，“您吩咐！”
“你是肖家嫡女，找个门户相当的，做个正妻亦非难事，你当真想清楚了？甘愿入我侯府为妾？”
肖晴纤长的睫毛轻颤，起身再次拜了下去，“小女仰慕世子风仪，甘愿侍奉左右，求世子爷垂怜，日后……还望照拂小女家中兄弟。”
王一博点了点头，“你倒也坦诚，起身吧！日后本世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世子爷！”
“你且坐着，我去换件袍子，晚一点你随我去一趟嘉善郡主府！”
肖晴哪能真的坐着，连忙起身，小心翼翼的说：“爷，婢女侍奉您更衣！”
王一博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必，让下人来就是！”
肖晴望着王一博远去的背影，纤指不自觉地绞着帕角，这世子爷还真是喜怒无常。
不过，总算是得了这冷面世子的青睐，不负父亲母亲的嘱托，日后进了侯府，定然能为几个兄弟某个好前程，振兴肖家门楣。
从云栖出院驶出两辆马车，一辆锦帘华盖，宽敞豪华，一辆竹帘素围，单轮薄板，前者稳稳停在肖府朱漆大门前，后者则悄然转入小巷，停在后门僻静处。
肖战下了马车，踏入肖府的后门，青石板路还泛着雨后的湿气，他笼着衣襟，抬脚正要往内院走，忽然被人一把扯住袖子。
肖战回头，看见肖璃一张焦急的脸庞，精致的眉眼都已经挤到了一处，“三哥哥你可回来了！你不在这几日，家里出大事了！”
肖战抽回袖子，仿若未闻的继续向内院走去，他向来不喜欢这个聒噪的五妹妹。
再说，肖府出了什么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除非天塌下来，诛九族能轮到他。
肖璃急的直跳脚，“三哥哥，京城里来的世子爷现在就在咱们府上翠竹轩住着，你知不知道！”
肖战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看着肖战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肖璃也不准备跟他绕弯子了，“爹爹为了攀附侯府，将大姐姐送去了给世子爷当通房……大姐姐往日最疼你，你可不能做事不管呀！”
肖战闻言这才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朝肖璃比了个“当真？”的手势，瑞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肖璃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肖战紧咬下唇，眼底怒火翻涌，猛地转身，衣袖带风大步朝翠竹轩疾步而去。
“三哥哥，你别冲动……”肖璃捂着嘴大喊。
嘴角却早已经翘起了得意的弧度，娇美的面庞泛着算计，“哼，书呆子，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等你去闹一通，这么好的婚事就是我的了！臭爹爹就是偏心，什么好事都只想着大姐姐！”
小姑娘转身，蹦蹦跳跳跑去了前院，进了门便捏着嗓子喊：“爹爹，不好了，三哥哥去翠竹轩了！”
翠竹轩守卫森严，影影绰绰立着数名玄衣侍卫，肖战刚一靠近，就被人拦住。
“小公子留步！此乃世子居所，闲人止步！”
肖战抿了抿唇，伸手摸上腰间的荷包，荷包里装着他刚刚研制的迷香。
眼看着自家主子就要闯下大祸，身后的小厮一个箭步冲上前，拱手赔笑道：“这位大人切莫动怒！这是我们肖府三公子，今儿个书院休沐刚回府，听闻世子爷在此，特地前来拜见。三公子自幼仰慕世子风采，还望大人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肖战瞪了安福一眼，胡说八道，谁会仰慕一个登徒子。
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番肖战，面前的小公子，眉目如画，温润如玉，确实不似坏人，上面又交代过，对于肖府的人可以放行，便稍稍退开半步，抱拳道：“请公子随我入内通报。”
“多谢大人！”安福连忙拽了拽肖战的袖口，俯身凑近压低声音：“主子，您别冲动，这可是襄宁侯府世子，冲撞了要掉脑袋的！您听话，咱们先看看大小姐怎么说，再去找老爷，成不？”
肖战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安福放下心来。
侍卫领着肖战和安福走进院子。
肖晴欢喜的站起身，“阿战！快来，姐姐有日子没见你了！可是学堂休沐了？课业可还好？”
肖战板着脸，快步走了过去，拉起肖晴的手腕就往外走。
“阿战，你这是干什么！”肖晴这才惊觉肖战浑身发颤，慌忙攥住他的袖子，“这是世子爷的院子，姐姐求你，可千万别在这儿闹！”
肖战摇了摇头，手指飞快比划：“父亲老糊涂了才送你来给人糟践，跟我走！”
“阿战，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肖战神情坚决，“不许！我不许你给人做通房！”
肖晴心头一热，他家这个三弟，整日里埋首书堆，性子冷得像块玉，除了跟父亲争锋相对时，会闹闹性子，府里人谁都不愿亲近，便是对她这个长姐，也只是保持着礼数，可今日竟为了她，不顾安危闯到世子爷院中闹腾，不许她给人做通房。
“跟我走！”
肖晴叹了口气，“这是父亲定下的！我不能走！”
“我去求他！他会应允的！”
“阿战！”肖晴看着肖战执拗的眉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一博换了衣服走出来，听见院子中嘈杂喧闹，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谁人在此喧哗，不要命了？”王一博近卫庄青走上前，冷声呵斥。
肖战一把将肖晴拉到身后，满脸怒容的瞪着庄青。
王一博走下台阶，指尖拂过袖口褶皱，抬眸，“这是在闹什么……”话到一半，便咽了回去，眼前这小家伙竟然生的这般漂亮。
少年一袭天青色长袍，眉峰斜挑，一双瑞凤眼里燃着薄怒，唇瓣抿成锋利的弧线，唇畔一点朱砂痣艳得惊心——竟是个比闺阁千金还夺目的妙人。
肖晴反应极快，连忙上前挡在肖战身前，她膝行两步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凉的砖面上，“世子爷息怒，这是小女三弟，方才从云栖书院归来，不识世子威仪，冲撞了贵人。他自幼心性纯善，只是......只是护姊心切才失了礼数，求世子爷看在他年岁尚幼的份上，饶过这孩子一回！”
王一博眸光微闪，自肖战身上收回视线，凌厉的眸子却仍带着几分探究，“原来是三公子呀！模样生的不错，就是这性子还需调教调教……”
“是是，世子爷教训的是，阿战……”肖晴连忙伸手去拉肖战的袖子，“快跪下，给世子爷磕头认罪！”
肖战被姐姐拽着跪了下去，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爷，我三弟自幼罹患哑疾，无法言语，请您宽恕他失仪之罪！”
王一博淡淡撇了一眼肖战清瘦的背脊，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个哑巴！
“罢了，起身吧！本世子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必害怕！”
姐弟二人站起身，肖晴示意肖战离去，肖战也不管是不是失礼，拉着肖晴的手不肯放。
王一博心思玲珑，早已经猜到了肖战的来意，“小哑巴，你是不愿你长姐跟着我？觉得我逼迫了她？”
肖战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摄人的眸子，浑身不由一颤，却仍倔强地抿唇点头。
王一博目光慢慢从肖战脸上移到肖晴身上，“晴儿，你说呢！”
肖晴急坏了，“世子爷莫怪，小女是心甘情愿侍奉您的……”她转身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上了严厉，“阿战，此事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件事你莫要再管！再敢莽撞行事，我也不护着你了！”
肖战失落的垂下头，缓缓放开了姐姐的袖子，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肖晴眼眶通红，却狠心不去看他。
肖望越匆匆走进院子，看见肖战勃然大怒，“你这个逆子，越发没有规矩，平日里不敬尊长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敢冲撞世子爷，你自己不要命了，也要连累一家人吗？”
肖战被姐姐斥责后满心憋屈，却很快想开了。他打心底不愿肖晴给人做妾，可若肖晴当真倾心这人模狗样的世子爷，他也没有阻拦的立场。他可做不来那等强拆姻缘的恶人。
可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自己，让他十分委屈，奈何自己不会说话，无法为自己辩驳，气的眼睛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就滚了下来，大颗泪珠断了线似的砸在青石板上。
王一博眸光微滞，这怎么说哭就哭了，这般娇弱模样，若是到了床榻上哭坏了可如何是好？瞧着倒真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还有脸哭！”肖望越气的高高扬起了手掌。
王一博连忙制止，“行了，别在本世子面前装样子了！”他负手而立，目光在肖战脸上停留，“贵府的家事本世子无心插手，不过这三公子虽然莽撞了些，但念其护姐心切，今日便不追究，本世子也非强人所难之辈，肖大小姐，今夜还是回自己院子去吧。免得...传出去平白污了本世子的名声，倒像是本世子强抢民女不成？”
“世子爷！”
“莫要再说，退下吧！”
肖望越与女儿暗自交换一眼，深深叹了口气，知晓女儿嫁入侯门无望，只得苦笑着躬身行礼，黯然退去。
肖战默默跟在父亲和长姐身后，丝毫不觉得搅黄了姐姐的婚事有什么不妥，一心只想回到自己院子温书，科考在即，这次再不中，他就已经是落榜第七次了，怕是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不过，谁在意呢！
肖家人离开后，庄青不解的问道：“爷，您前日不是还夸肖小姐端庄大方么？怎么今日……”
王一博勾了勾唇角，当然是因为他有了更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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