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家

江清辞推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大厅时，远远就看见江母正踮着脚往出口处张望，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江父站在她身侧，手里攥着件驼色羊绒披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江母立刻迎上来，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气握住她的手：“可算盼到你了，飞机没延误吧？”江父接过她手里的登机箱，沉声说：“外面风大，先上车。”

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熟悉的别墅区，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管家已经领着两个佣人候在门廊下，白色手套捧着擦得锃亮的棉拖：“小姐，热水和换洗衣物都备好了。”江清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庭院里新修剪的冬青丛，踏上台阶时，玄关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她提着行李箱上了二楼，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的薰衣草香，连日赶路的疲惫瞬间漫上来。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她连吹干头发的力气都欠奉，只随意擦了擦就倒头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江家别墅的厨房飘起了甜香。厨师长正指挥佣人给烤盘刷蜂蜜黄油，管家在客厅核对餐具清单，几个花艺师蹲在青瓷瓶前修剪香槟玫瑰——明天是江清辞的二十五岁生日，江母早半个月就订好了家宴。“轻点摆那些银器，”江母从旋转楼梯下来，压低声音叮嘱，“小辞后半夜才睡沉，别惊着她。”负责摆盘的女佣连忙应着，把雕花餐叉轻轻放在蕾丝餐垫上。

将近十点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管家刚要去开门，宁夏陈已经背着个半人高的帆布包冲进来，嗓门亮得像敲锣：“清辞姐姐呢？我带了她念叨半年的黑胶唱片！”宁母在后面嗔怪地拍他后背：“没规矩，先跟你江叔叔江阿姨问好。”

宁父手里捧着个暗红色锦盒，笑着递给江父：“老江，这是我托人从宜兴烧的紫砂壶，顾景舟风格的，小辞不是爱喝老白茶吗？这壶养出来最对味。”江父接过来打开，壶身泛着温润的栗色光泽，忍不住赞道：“这包浆，费心了。

江母正拉着宁星眠的手说话，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紫檀木匣上：“这里面是什么？看着倒精致。”宁星眠指尖摩挲着匣面的缠枝纹，轻声道：“给清辞准备的生日礼，她上次在博物馆看了支宋代玉簪，回来念叨了好几回，我找玉雕师傅仿了支。”

“还是星眠心细，”江母拉着她往沙发走，“快来坐，厨房刚烤了蔓越莓司康，你清辞姐最爱的那种甜度。对了，她房间阳台的花架空着半边，说是留给你放多肉的，等会儿上去看看？”

正说着，楼梯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江清辞穿着烟灰色高领羊绒衫，黑色直筒裤衬得双腿愈发纤长，长发用乌木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却丝毫不显凌乱。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在每个人脸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宁星眠身上，微微颔首：“宁叔叔，宁阿姨。”声音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醒了？”江母起身迎上去，“厨房温着银耳莲子羹，快趁热喝。”

宁夏陈举着帆布包凑过来：“清辞姐姐你看给你的生日礼物，这是绝版的《月光奏鸣曲》黑胶，我托人从维也纳淘的——”

“江清辞接过他，语气平淡，“谢谢了。”

宁星眠把紫檀木匣轻轻推到她面前：“生日礼，提前给你。”

江清辞打开木匣，羊脂白玉雕成的兰草簪在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簪头的鸽血红宝石细碎地闪着光。她指尖在簪身上轻轻拂过，合上匣子放在手边：“费心了。”

宁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辞，明天生日宴，你苏伯伯家的女儿也来，你们小时候总在一块弹钢琴的，还记得苏晚吗？”

江清辞正端起茶杯，闻言动作微顿：“记得。”

“她现在在茱莉亚学作曲，正好跟你聊得来，”江父补充道，“你们年轻人多处处，往后说不定能合作。”

宁夏陈在旁边插嘴：“合作什么？清辞姐姐明天生日，我订了环球影城的VIP票，咱们去玩一天多好！”

江清辞没接话，只看向宁星眠：“你上次说新入的那盆玉露开花了？带我去看看。”

宁星眠一愣，随即点头：“在我包里呢，刚想拿出来。”

江清辞站起身，经过宁星眠身边时，顺手拿起那个紫檀木匣：“上楼看，这里太吵。”

两人刚上楼梯，宁夏陈就挠着头问：“清辞姐姐今天怎么对谁都冷冰冰的？”

江母瞪他一眼：“你懂什么。”眼底却漾起笑意——刚才她分明看见，江清辞把那支玉簪悄悄塞进了羊绒衫口袋里。

二楼阳台上，江清辞靠着栏杆看宁星眠摆弄那盆开花的玉露，忽然开口：“明天生日宴，别穿那件米色连衣裙。”

“啊？”宁星眠抬头，“为什么？”

“显黑。”江清辞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声音放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