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集团的顶层会议室,冰冷的玻璃墙外是繁华却遥远的城市。空气中残留的威士忌信息素,霸道地宣告着主人的存在,也如同无形的荆棘,缠绕着苏景珩的每一次呼吸。
江辞轩那句“准备好”的宣告,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项目合作在江辞轩的授意下推进得异常“高效”,高效到近乎苛刻。苏景珩提交的方案被反复打回,细节被吹毛求疵,每一次对接会议都成了江辞轩无声施压的战场。他不再提情书,不再提旧事,只是用那双沉淀了四年商海风云的深褐色眼眸,冰冷地审视着苏景珩的每一个专业回应,每一个细微表情,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又或是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
苏景珩强迫自己沉入工作,用学术的冷静筑起高墙。他清瘦的身形在实验室和江氏大楼间穿梭,眼下的青痕日益明显。然而,身体的警报却在无声拉响。腺体处传来的不再是悸动,而是针扎似的隐痛,尤其是在江辞轩那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笼罩下,疼痛会骤然加剧,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他偷偷加大了抑制剂的剂量,将不适死死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项目的关键节点终于到来——最终方案汇报暨签约仪式。地点选在江氏集团最顶级的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江辞轩作为绝对的主宰,被众人簇拥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如同暗夜帝王,深褐色的眼眸扫视全场,带着掌控一切的冷漠疏离。
苏景珩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站在发言台前。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勾勒出过分清冷的轮廓。他打开PPT,声音平稳清冽,条理清晰地阐述着项目的核心价值与最终方案。他的专业素养无可挑剔,冷静得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
江辞轩坐在主位,指间夹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苏景珩,那目光深沉、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他欣赏着苏景珩强撑的镇定,也敏锐地捕捉到他偶尔因腺体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峰和指尖不易察觉的颤抖。
汇报结束,掌声雷动。苏景珩微微颔首,准备下台。就在这时,江辞轩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响彻整个宴会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苏研究员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完美’。” 他刻意加重了“完美”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我这个人,更看重实际的‘表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辞轩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强大的Alpha气场瞬间笼罩全场。他一步步走向发言台,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景珩紧绷的神经上。他在苏景珩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四年前,在图书馆,”江辞轩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前排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残忍的怀旧和冰冷的戏谑,“你没收了我的‘情书’,说想拿回去,要看我的‘表现’。”
苏景珩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指尖冰凉。他没想到江辞轩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将那段私密的、被他珍藏在心底的暧昧,血淋淋地剖开在众目睽睽之下!
“四年了,苏景珩。”江辞轩微微俯身,深褐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苏景珩强作镇定的眼底,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深的恶意和一丝被压抑了四年的、扭曲的痛,“我的‘表现’如何?这张价值数十亿的合作合同,够不够换回我那封‘幼稚可笑’的情书?”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在苏景珩心上。他看到了江辞轩眼底深埋的恨意和嘲弄。原来,这四年的杳无音信,这重逢后的步步紧逼,这所谓的合作,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报复他当年的“不告而别”,报复他没收了那封承载着少年心事的信!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误解的尖锐痛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苏景珩。腺体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没有倒下。
“江董说笑了。”苏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微哑,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碎裂开,露出底下深藏的痛楚和倔强,“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合同的价值,自有市场评判。”
“不值一提?”江辞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冰冷刺骨。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苏景珩冰凉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苏景珩,你凭什么觉得不值一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四年的暴怒和受伤,深褐色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当年图书馆里,是谁默许了我的靠近?是谁让我靠在他肩膀上?又是谁……在我以为一切都不一样的时候,像丢垃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用力将苏景珩的手腕拉近,滚烫的呼吸喷在苏景珩惨白的脸上,信息素如同失控的猛兽,狂暴地冲击着苏景珩脆弱的防线。
“那张情书,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一文不值?还是说,你苏大研究员,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戏耍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我没有……”苏景珩的声音破碎不堪,手腕的剧痛和腺体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浑身都在发抖,眼前江辞轩愤怒而痛苦的脸变得模糊。他想解释,想告诉他当年离开的真相,想告诉他那张浅蓝色的信纸被他珍藏了四年,是他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但汹涌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屈辱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放开我……”他只能虚弱地挣扎,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
“放开你?”江辞轩眼底的暗火彻底燃烧,被苏景珩的抗拒和苍白点燃了最后一丝理智。报复的快感与被拒绝的痛苦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种毁灭性的冲动。他猛地用力,将苏景珩狠狠拽向自己,另一只手粗暴地按向他的后颈,目标是那处让他魂牵梦萦、也让他恨之入骨的腺体!
“苏景珩,你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就在江辞轩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腺体的瞬间——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变调的闷哼从苏景珩喉咙深处溢出。
紧接着,在江辞轩惊愕的目光中,在满场死寂的注视下,苏景珩身体猛地一颤,一口刺目的、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溅出来!
鲜红的血点,星星点点地溅落在江辞轩昂贵的黑色礼服前襟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绝望的红梅。更多的血,顺着苏景珩失去血色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自己洁白的衬衫领口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景珩的身体软了下去,像一片被狂风彻底撕裂的落叶,所有的支撑都在瞬间崩塌。他的眼神涣散,最后残留的一丝意识里,映着江辞轩那张瞬间褪去所有暴戾、只剩下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恐慌的脸。
“景珩——!!!”
江辞轩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终于冲破了四年的恨意铸就的冰冷壁垒。
他猛地松开钳制的手,在苏景珩倒下的前一秒,用尽全力将人死死抱进怀里。怀中身体的冰冷和轻飘,还有那刺目的、不断涌出的鲜血,彻底击溃了他。
什么报复!什么情书!什么四年的恨!
在这一刻,统统化为齑粉!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颤抖着手,徒劳地去擦苏景珩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景珩?苏景珩!你看着我!你怎么了?!医生!叫医生——!!!”
宴会厅彻底乱了。尖叫声,脚步声,杯盘碎裂声混杂在一起。但江辞轩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不断失温的身体和那仿佛流不尽的血。他抱着苏景珩,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昂贵的西装沾染着刺目的血迹和灰尘,向来掌控一切、霸道强势的江董事长,此刻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别睡…求求你…别睡……”他把脸埋进苏景珩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混合着血腥味,滴落在苏景珩苍白的皮肤上。他感受到苏景珩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那清冽的白茶气息,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我错了…我混蛋…我不该逼你…不该恨你…”江辞轩语无伦次地哽咽着,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怀中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什么合同…什么情书…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苏景珩…你听见没有!”
撕心裂肺的忏悔和哀求,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回荡,充满了迟来的、足以将人灵魂都碾碎的痛苦和绝望。他掠夺了他的骄傲,碾碎了他的自尊,最终,似乎也要亲手夺走他的生命。
那温热的血,如同最残酷的审判,将江辞轩自以为是的恨意和报复,连同他坚硬的心防,一同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铺天盖地的悔恨。他抱着他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彻底失去的珍宝,在血与泪中,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罪人。
而苏景珩,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似乎感受到了颈窝处的滚烫湿意,那并非威士忌的气息,而是……眼泪?是江辞轩的眼泪吗?这个念头荒谬又微弱,却成了他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一丝模糊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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