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囚笼与禁忌博弈

书名:深脉知眠浅
作者:岁悠

第二十一章 桌下囚笼与禁忌博弈

冰冷电梯轿厢内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和顶级皮革清洁剂的混合气息,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狭小的空间,静得只剩下机械运转的嗡鸣声。镜面不锈钢的四壁,如同无数面冰冷的牢笼倒影,将叶眠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和包裹在宽大运动套装里、显得愈发单薄脆弱的身体,切割成碎片复刻出来。他微垂着头,视线死死钉在光可鉴人、倒映着顶灯惨白光圈的地板上,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反光看出一个洞来。脖颈上那道宽大医用敷贴的边缘,在电梯顶灯直射下渗出一点不规则的浅褐轮廓,无声昭示着昨夜混乱的遗留。

纪严时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电梯后半部分的空间。他穿着剪裁无可挑剔的纯黑色手工西装三件套,熨帖的衬衫领口严丝合缝地系着深灰色暗纹领带,外面披着同色系的羊绒长大衣,整个人如同刚从T台下来、浸透着绝对威压与冷冽质感的雕塑。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没有一缕不合时宜的发丝散落。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场被压抑到了极致,反而散发出一种更为迫人心魄的、寒潭玄冰般的窒息感。

他全程没有看过叶铃一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同样模糊冰冷的自己。电梯上升带来的微弱失重感,让他搭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蜷起,指节在高级西装布料下显出冷硬有力的轮廓。他脸上亦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凝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然冰层。可正是这份刻意的“无视”,比任何暴怒或审视的目光都更具侵略性,如同冰冷的铁水,沿着狭窄空间的四壁无声浇灌下来,将叶眠牢牢浇铸在无路可退的绝境之中。

“叮——”

清脆的抵达声在死寂中如针刺破水囊。

厚实沉重的、镶嵌着复杂暗金色花纹的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股与楼下公共区域截然不同的空气如同寒流瞬间涌入。更低的温度,更强力的中央空调冷气混合着顶级雪茄烟丝、陈年真皮、以及一种冰冷干燥的、属于纯粹权力中枢的金属与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视野豁然开朗——

顶楼。纪氏集团真正的核心腹地。极致简约到近乎冰冷的穹顶线条,通体由特殊定制的单向防弹玻璃构成的天幕,将冬日午后清冷寡淡的天空毫无保留地框入视线。地面是触感温润却传递寒意的高级灰麻石,无缝拼接,延伸向空间的深处。没有复杂的装饰,没有任何彰显个人品味的艺术品。巨大的空间被极具几何感的分隔墙和磨砂玻璃区隔成不同的功能区块,目之所及,只有大片纯粹的黑白灰构成的肃杀与高效。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步履迅速无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零件,穿梭在冰冷的线条之间。视线在这里会被不由自主地引向空间的尽头——

那是一面顶天立地、完全由整块天然深灰色大理石原石雕凿而成的背景墙。石料本身蕴含的、如同宇宙星云般流动变幻的深色天然纹理,在精心设计的射灯光线下呈现出威严而神秘的氛围。背景墙前方,是一组同样由整块黑曜石切削打磨而成的巨大组合办公桌。线条凌厉、厚重、如同黑色的巨舰停泊在权力港湾的中心。旁边,立着一组嵌入墙壁的、同样极具设计感的巨大低温恒湿玻璃陈列柜,里面空空荡荡,只在最上层零星陈设着几件表面布满裂纹、仿佛刚从火山遗迹中挖出的古老陶器碎片——来自人类文明黎明时期的祭祀品,冰冷而神秘,无声地凝视着这片掌控着巨大经济命脉的现代神殿。

整个空间的压迫感如同实质,冰冷的空气吸入口鼻,都带着灼烧喉咙的干涩感。

纪严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给叶眠任何适应这庞然肃杀环境的时间。那双锃亮的黑色手工牛津皮鞋踏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发出清脆而精准的回响,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一下下敲在叶眠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就是唯一的指令。

叶眠的身体如同绷紧后被强行拖拽的丝线,僵硬地迈步跟上。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烧红的刀锋上,脚底的寒意顺着脊椎攀升。他只能死死盯着纪严时那完美如刀锋裁切的黑色西裤裤线,如同追随毁灭自身的地狱引路人。

穿过一片如同矩阵般排布着冰冷金属办公桌、电脑荧屏无声闪烁的区域,绕过一道半透明磨砂玻璃的曲形分隔墙。纪严时推开了一扇隐藏式、没有任何标识的巨大暗灰色哑光金属对开门。

门后的一切,是另一个宇宙级别的静默囚笼。

这是纪严时的私人办公室套间核心。空间更显封闭恢弘。正中心那面由天然巨石构成的背景墙就在眼前,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石面上星云般的纹路在专门的射灯下流动着冰冷的宇宙之光。那张巨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如同君王权柄的象征物,冰冷矗立。

办公桌后,是一张通体由深色金属框架支撑、表面覆盖着顶级黑色磨砂头层牛皮的巨型座椅。座椅旁侧,矗立着一个与整个空间冰冷气质截然不同的、仿佛被强行嵌入的异类——一个高度定制的、由实木原胚堆叠层压雕刻成的巨大树桩状书架。书架表面未经打磨,保留了树皮粗糙的肌理感与原始生长节点的凸起,颜色则是大地深处最原始的深褐色。树桩中央被掏空做成不规则的储物格,里面凌乱地塞着厚重发黄、纸张边缘严重卷曲的线装古籍拓本,以及同样色泽厚重的整块金属、矿石等原始材料的切面标本。这些古老与野蛮的遗存,如同被封印的远古巨兽心脏,在绝对现代化的冰冷背景下,散发着格格不入却极具压迫性的混沌生命力。

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则完全被厚重的、由特殊合金与高级丝绒复合而成的自动遮光卷帘所覆盖,牢牢封锁了外界的光线。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办公桌上那盏简约却极具分量的重金属台灯,它投射下的冷白光束精准笼罩着桌面中央区域,如同一座孤岛监狱的探照灯。台灯光圈之外的空间,则沉入一种深沉莫测的半昏暗之中,光线似乎无法穿透这里粘稠冰冷的空气颗粒。

纪严时如同回到巢穴的雄狮,无声地解下肩上的羊绒长大衣,动作流畅精准地挂在门边一个内置的嵌入式挂衣架上。然后,他迈步走向那张属于绝对权力的巨大座椅。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甚至没有再看叶铃一眼。那种刻意的、将人彻底视为无物的冰冷,比任何羞辱都更令人窒息。

座椅发出低沉柔滑的滑轨滚动声,纪严时坐下了。高大挺拔的身躯陷入顶级牛皮的包裹中,背脊挺直,姿态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校准过。金属台灯冷白的光源自左上方投下,将他的侧脸轮廓切割得愈发凌厉分明,如同锋刃边缘,另一半则沉入深邃的暗影里。他伸手,拿起桌面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厚达数厘米的深蓝色文件夹,金属搭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中如同响尾蛇的尾音。

翻页声。纸质摩擦的细微声响,成了这片巨大冰冷空间里唯一的脉搏。

他无视了叶眠的存在,如同无视一缕空气。

叶眠僵硬地站立在进门后的那片相对空旷区域的地面中央。巨大的空间感反而令他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像是被遗弃在原始旷野中的微小尘埃。寒意从脚底的石板、从周围冰冷的空气、更从那个如同寒冰源头的身影处源源不断渗入四肢百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双手用力地握拳垂在身侧,指甲狠狠嵌进掌心那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处,带来一丝尖锐却虚假的清醒,用以对抗那几乎将他碾碎的冰冷压力。

时间在翻页声中缓慢而煎熬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旋转着刺入叶铃紧绷的神经末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永恒。

翻页声骤然停止。

纪严时依旧维持着阅读的姿势,甚至连头颅抬起的角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低沉而冰凝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这片死寂的牢笼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砸在叶眠的神经线上:

“脱掉。”

叶眠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猛地抬起头,深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屈辱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

“外面那身。”纪严时的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在谈论天气。他戴着薄丝手套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厚重的文件,纸张发出清晰的摩擦声。“碍眼。”

不是命令的语气,而是陈述一个事实。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关于他存在的……“碍眼”。

巨大的羞辱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叶眠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挤不出。在对方那强大到如同实质的场域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手指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控制不住地发着抖。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和心脏。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手,一点一点拉开身上那件宽大运动外套的拉链。尼龙布料摩擦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刺耳。外套滑落肩头,沉闷地掉落在脚下冰冷的灰色石地上,像一个被丢弃的垃圾袋。

里面是一件同样松垮廉价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灰色卫衣。

空气凝滞。只剩下叶眠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纪严时翻过又一页文件,似乎对那件碍事的外套掉落表示满意,但并未就此罢休。他依旧不曾抬眼,但台灯冰冷的白光恰好笼罩着他薄唇的线条。那弧度,似乎因叶眠的顺从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残忍的微讽。

“还有。”冰冷的字眼再次落下。“里面那件。”

叶眠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连呼吸都瞬间停滞!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随后又轰然沸腾着涌上大脑!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带着最后一点燃烧的屈辱火焰,盯向那张隐没在光暗分割线后、如同神祇般冷酷的面孔!还要脱?!

那双眼睛,就在叶眠看过去的瞬间,缓缓抬起。

没有任何预兆。如同沉睡的深渊骤然睁开一线裂隙。

目光穿透台灯冷白的光柱与昏暗粘稠的空气隔膜,精准地、冰寒刺骨地钉住了叶眠那双燃烧着惊惧与屈辱的眼眸!那目光里没有波澜,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彻底的、如同俯瞰尘埃般的漠然!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已经按照指令完成了初步处理。

这彻底无视他作为人的最后尊严的目光,如同最后一根冰刺,狠狠扎进叶眠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脏!

所有的挣扎意志瞬间崩溃。

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彻底淹没了那点屈辱的火焰。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最终死死地咬住。深褐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与顺从的灰烬。他麻木地抬起手,手指冰凉而僵硬,抓住了身上那件灰色廉价卫衣的下摆。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如同刮骨的钝刀。他闭上眼,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往上一扯——

灰色的卫衣如同一块破旧的幕布,被剥离身体,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与那件黑色外套堆积在一起。如同他破碎的尊严。

此刻,叶眠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在医院里做最内层打底的棉质薄款贴身背心。那背心是极淡的米白色,但穿久了已有磨损的痕迹。薄薄的纯棉布料紧紧贴服在年轻纤细的身体上,勾勒出腰线的微弧,胸膛微微起伏的轮廓,以及肩颈锁骨处一片在冰冷空气中骤然暴露出来、带着未散惊恐的青白肌肤。

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站着,却感觉如同被彻底剥光展览。寒气如同无数冰针,狠狠刺入他每一个裸露的毛孔。

纪严时的目光终于离开了那份厚重的文件。他没有看叶眠的身体,而是拿起桌面上那部纤薄冰冷的内部通讯器。

“程霖(王秘书),通知所有人。”他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沉稳低沉,带着金属般斩钉截铁的质感,不容置喙。“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所有通讯屏蔽接入本座机,会议全部取消,文件放下。任何未经许可接近核心区者,按最高条例处置。”语毕,干脆利落地切断通讯,如同按下一个静音世界的开关。

核心区域的自动落锁声极其轻微地响了一下,如同囚笼最后的门栓落定。

做完这一切,纪严时仿佛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日常程序。他将那部通讯器随意丢回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随即,身体微微后靠,整个人的姿态并未刻意放松,却散发出一种更为深沉的、掌控一切的蛰伏感。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墨色眼眸,终于落回了桌面那份厚重的文件上。

翻页声,那单调、冰冷、如同绞盘转动的声音,再次成为了这片绝对封锁空间里的唯一主旋律。

他将叶眠彻底晾在了那方孤零零的光线下。像是处理完一件无足轻重的背景清理工作。那份赤裸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散发着屈辱和惊惧的存在,竟比不上一份枯燥报表更值得他投入一丝注意力。

叶眠僵硬地站着。血液似乎已停止流动,神经一片麻木。唯一的感官是冷,刺骨的冷,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川风暴中心。刚才那强行压抑的屈辱此刻如同倒流的冰水,重新灌满了他残存的意识。纪严时这种刻骨的漠视,无异于将他的尊严彻底碾碎成粉末,再随意地扫入灰尘堆里。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将被冻裂的冰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翻页声和绝望的冰冷中艰难爬行。每一秒都如同在尖刀上行走。

就在叶铃感觉自己即将彻底被这片冰冷的绝望吞噬、冻结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击在叶眠耳膜的声响。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戴着薄丝手套的手,以一种绝对掌控的意味,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刚刚合上的厚厚文件夹,压在了办公桌边缘某处光滑冰冷的区域。金属文件夹搭扣撞击桌面边缘,发出清脆短促的回音。

紧接着,没有任何语言指令。

纪严时那只刚刚放下文件、甚至未曾移动位置的手,极其缓慢而自然地屈指,在那个被他文件夹压住、位于巨大办公桌侧面边缘下方一点的区域……虚空点了两下。

食指轻轻地在空气中叩了两下。

那位置,正对着台灯光圈之外一片深不可测的、办公桌下方的绝对黑暗区域!

叶眠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的、不祥的预感死死攫住了他!

他要他……藏到桌子底下?!

屈辱如同带着倒刺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喉咙!他不敢相信!难道昨夜……纪严时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中,蕴含的不仅是对他身份的否认,还有一种……更扭曲的、更不堪的、将他彻底贬为某种……见不得光的……藏匿物的……意图?!

身体的颤抖重新变得剧烈,膝盖甚至有些发软。屈辱、恐惧、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纪严时依旧没有看他。他甚至没有等待。那只刚刚在虚空中点了两下的手,已经从容不迫地探向了办公桌角放置的古董黄铜烟灰缸。他姿态优雅地从旁边一盒未开封的顶级古巴雪茄烟匣中抽出一支,金色的雪茄刀精准流畅地剪去茄帽,动作带着古老贵族般矜贵的从容。随即,防风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亮起,沉稳地炙烤着深褐色茄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浓醇的、带着皮革与干果气息的古巴顶级雪茄烟雾缓缓升腾起来。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有闲情逸致点一支烟!仿佛刚刚下达的那个无声的、将人碾入尘埃的指令,如同掸去衣袖上的浮尘般平常!

叶眠的视线死死钉在纪严时那只点烟的手上——那从容优雅,如同精准控制一切的冰冷仪器的动作!在那缭绕升腾的青白色烟雾间隙,在那张隐于光暗交界处、轮廓愈发深邃难测的面孔上,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带着残忍兴味和等待猎物的……玩味?!

这最后的发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眠深褐色的瞳孔深处,那最后一点名叫“尊严”的灰烬彻底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麻木和一种燃烧着毁灭性自弃的……黑暗火焰!

好。

你要看藏匿物是吗?

那我就给你看!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内侧!尖锐的刺痛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身体却因为这疼痛带来一丝虚假的掌控感!他拖着如同灌了铅、却又燃烧着自毁烈焰的双腿,一步、一步,无比沉重地,朝着那张巨大、冰冷、象征权力顶峰的黑曜石办公桌走去。

办公桌如同巨大的棺椁。冰冷的石料散发出的寒意,随着他的靠近而越来越盛。当他最终站定在桌旁,那冰冷的桌面边缘几乎贴着他单薄的运动裤布料。

巨大的台灯冷白光束在上方形成一个无形的穹顶。而他即将踏入的桌下,则是一个完全被遗弃的、黑暗粘稠的冰冷世界。他几乎能从桌沿下感受到那里散发出的、如同地底巢穴般的阴冷气息。

叶眠僵硬地、近乎笨拙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玩偶。当他的高度降到桌面之下时,光线瞬间被吞噬。冰冷而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沼泽般包裹上来,空气里充满了高级实木抽屉导轨的润滑油脂气息、石材本身原始的微腥以及尘埃的味道。他艰难地摸索着,屈膝,低头,将自己蜷缩起来,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塞进那个狭窄而冰冷的洞穴里。

身体扭曲地被折叠在桌下狭窄的竖梁和厚重的抽屉柜之间的夹角里。冰冷坚硬的抽屉柜金属框架边缘紧紧抵着他的肋骨下方,带来尖锐的压迫感。屈起的膝盖被迫顶在同样冰冷的实木桌腿内侧,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头只要稍稍抬起一点,发顶就会碰到冰冷光滑的桌面底板。空间如此逼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胸口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会牵动被挤压的骨骼肌肉,带来闷痛。冰凉的石质地面穿透薄薄的运动裤布料,像湿滑的蛇鳞紧贴着肌肤。纪严时那只套着昂贵西裤、包裹着健硕小腿的腿影就在眼前,如同矗立在黑暗中的冰冷石柱,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和……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他像一个被强行塞进狭小棺椁的祭品,姿态扭曲而屈辱,呼吸间都是绝望冰冷的尘埃。

“嗯。” 头顶上方,仿佛隔着厚重的屏障,传来一声极其低沉、带着一丝烟熏沙哑感、极其满意似的鼻音。随即,皮鞋的鞋跟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角度,调整了一个能让双腿姿态更为放松也更舒服的角度。同时,那只包裹在深色西裤中的、属于男性的、肌理线条精悍的大腿肌肉隔着布料,在叶眠的视野边缘极其轻微地……调整绷紧了一下弧度。一种无声的威慑,一种对被控制对象位置确认的微调。

打火机清脆的金属开合声再次响起。

纪严时似乎又在点燃第二支雪茄。烟草的辛辣醇厚气息更加浓郁地弥散开来。随后,上方传来了翻阅厚重文件的“哗啦”声,纸张的翻动不再像之前那样规律,而是带着一种随意和……似乎被愉悦情绪影响下的……松弛节奏?

在这片绝对狭小冰冷的牢笼里,叶眠的感官被压缩到了极限。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紧缩的胸腔里疯狂地、杂乱无章地撞击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绝望,吸入的空气冰冷刺鼻,混合着烟草、石料、皮革以及……头顶那个男人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如同深冬丛林般凛冽的雪松基调须后水的余味。

还有另一种声音。

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如同毒蛇在地面摩擦爬行——雪茄烟灰偶尔被轻轻弹落时,掉在高级黄铜烟缸底部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簌簌”声响。每一次都像冰冷的针尖戳在叶眠紧绷的神经上。那燃烧着的烟草顶端散发出的灼热气息,混合着古旧的皮革与浓烈而奢靡的烟草味,持续地顺着桌面的缝隙向这片狭窄黑暗的囚笼下沉,形成一种无形的、带有压迫性的烟气穹顶,笼罩着叶眠的头顶。烟气的灼热感与桌下彻骨的寒气形成了病态的反差,冰火两重天。

就在这时——

“嗡——”

办公桌面上那部唯一的特殊座机突然发出了极其沉闷、如同远古钟摆被敲响般的震动噪音!尖锐的嗡鸣瞬间撕裂了这方空间的死寂,同时,猩红色的报警灯急促地在桌面一角剧烈地闪耀、明灭!光芒如同一只血红的独眼,穿透昏暗的桌面区域,在桌下的黑暗空间中投射下一道道惊悚诡异的红色光束,飞快地掠过叶眠蜷缩扭曲身体的局部——微微颤抖的肩膀、紧握的拳头、苍白的手指关节、甚至他咬破下唇而留下的一点暗红……

尖锐的声音和诡异的红光如同重锤砸下!

叶眠本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跳!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抱头或者瑟缩!但他被狭窄的空间死死禁锢着,头“咚”地一声撞在了冰冷的桌底板内侧,眼前发黑!尖锐的痛楚让他瞬间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却被恐惧死死扼在了喉咙里!

与此同时,上方的纪严时几乎在电话嗡鸣声响起的瞬间就有了动作!

那只包裹在深色西裤中、刚刚姿态舒展、如同慵懒猛虎般随意搭靠在实木桌腿上的小腿猛地绷紧!肌肉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感,带着一种被惊扰的不悦。鞋跟在地面上发出短促刺耳的摩擦拖拽声!随即,那只离叶眠更近的小腿猛地向前顶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狭小空间内展示力量边界的威吓!他的皮鞋尖几乎瞬间就迫近到了叶铃曲起的膝盖正面,鞋尖冰冷坚硬的边缘在黑暗中带着强大的存在感,隔着薄薄的布料带来锐利的刺痛压迫!

仿佛在他行动范围周围划定了一条冰冷的死亡警戒线!

但纪严时的动作远不止此!

在这突发的警报冲击下,在那小腿极具威慑力的前顶动作发生的瞬间——

纪严时的膝盖顶进桌下黑暗的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叶眠蜷缩在冰冷地面上的脚踝和脚背,被那带着绝对力量感、突然闯入的深色西裤布料覆盖的膝盖下方阴影位置,毫无预兆地狠狠……压!住!了!

冰冷而坚硬的、带着高级西装布料摩擦感的男性膝盖骨!如同一块沉重而棱角分明的镇纸,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冰冷的压迫感,极其精准地、牢牢地……镇压在了叶眠蜷缩的脚踝关节外侧和足背之上!

剧痛!瞬间如同电流般沿着腿骨、脊椎直冲叶眠的天灵盖!被压制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剧痛和禁锢力量,远超刚才的撞击!生理性的眼泪几乎瞬间涌了上来!

“呃!” 一声短促而破碎的痛呼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叶眠的喉咙里溢出,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桌下封闭粘稠的空间里,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清晰可闻!

就在叶眠剧痛惊骇、试图用尽所有意志力抵抗那突如其来的重压之时,上方纪严时的声音已经透过木质桌面清晰地、冷静地传来:

“说。” 一个字,如同淬火的冰锥。

那是他在接起那部还在发出尖锐鸣叫的电话。听筒扣在他颊侧。

随即,整个空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纪严时简短而冰冷的指令式话语,透过桌板,如同闷雷般砸下:

“情况。”

“三分钟。我要全部数据链支撑。”

“驳回。”

“通知他们,启动预案三。切断所有非核心供给。”

“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让安全部总监直接连线。” …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沉稳,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冰冷的杀伐决断。显然,屏幕上那猩红的光芒代表了极其严重的威胁!但纪严时的声线几乎没有一丝波澜,只在某些需要强调的词句上,尾音会带上一丝极其轻微的下压的力道,如同重剑入鞘的瞬间摩擦空气的铮鸣。

而在桌下这片扭曲粘稠的黑暗中,在叶眠因剧痛而苍白扭曲、布满冷汗的脸上,恐惧和屈辱如同翻腾的毒药!

头顶上方是那个男人掌控生死杀伐、翻手云覆手雨的冷酷指令。而他自己呢?他被彻底钉死在这冰冷的地狱!被当成一件碍眼的人形障碍物,如同被随手按灭的一只蝼蚁!对方的膝盖死死压制着他的脚踝与足背,那强大的力量带着绝对的警告和控制意味,没有丝毫移开的意图!骨骼上传来的持续的、冰冷沉重的压迫感和痛楚,仿佛将他身体的每一丝挣扎和尊严都彻底碾碎在了这冰冷的石地之上!

每一次纪严时对着电话那头发出冰冷清晰的指令,膝盖的压制力道似乎都会伴随着话语间力量的传导……无意识地微微…加剧一丝!仿佛他话语中的绝对权威,需要通过这具被囚禁在他腿下的躯体……进行物理层面的力反馈确认!

剧痛、恐惧、窒息般的压迫感、混合着浓烈雪茄烟草的灼热气息、还有那如同实质般的权力碾压……在这片绝对封闭的、扭曲黑暗的空间里,与两人之间冰冷僵硬的肢体接触,疯狂地融合、发酵!形成了一种令人绝望的、病态粘连的……诡异暧昧!

叶眠能清晰地感觉到透过高级西裤面料传来的属于纪严时肌肉的坚实轮廓和……那绝对高于人体体温的灼热!这份生理性的灼热,与他脚踝被压处的冰冷剧痛感,以及内心燃烧的屈辱之火,形成一种撕裂灵魂的撕扯!每一次被无意识加重的压迫,都像一道冰冷的烙印,烫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上!

在这种极端的、混乱的感官轰炸下,叶眠的心脏如同被疯狂拨弄的琴弦,在濒临崩断的极限疯狂震颤!一种被绝对掌控的、被当作力量宣泄口的、病态而扭曲的颤栗,如同剧毒藤蔓般,在屈辱的冰壳深处,悄然滋生、蔓延!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每一次抖动都因为膝盖的镇压而在剧痛与力量感的边缘摩擦!冷汗浸透了薄薄的棉质背心,紧贴在冰冷的后背上,更添彻骨寒意。喉间压抑着更多破碎的呜咽和痛呼,却只能化为一声声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这黑暗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他如同一件被投入地狱熔炉反复锻打、淬火的扭曲祭品!而头顶上方,纪严时那冷酷威严的声音,依旧通过那部连接着腥风血雨、足以让世界某个角落发生惊天动地剧变的电话听筒,有条不紊地、如同在享受这杀戮与控制的艺术般……持续传来!

烟草的余烬带着灼热的气息无声落下,在冰冷的桌下囚笼中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

那象征着危机的猩红报警灯光,不知何时,也已悄然隐去。

厚重的办公室门悄然滑开一道缝隙,微弱的光线短暂地撕裂了门口深邃的昏暗。管家如同一抹没有实体的幽影,无声无息地立于那线光亮之中,背对着室内令人窒息的幽暗。

室内。

巨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在唯一光源——那盏重金属冷光灯的笼罩下,如同一座悬浮的孤岛。纪严时修长笔挺的身影深深陷在宽大冰冷的王座之中,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支燃烧到尽头的雪茄尾部。燃烧殆尽的部分带着一种灰败的暖意,却与周遭深入骨髓的寒意激烈交融、相互啃噬。灰白的烟烬散落在桌面如同艺术般的文件堆边缘,构成一副抽象而荒诞的末日图景。

空气如同凝固的沥青,混杂着未散的雪茄焦油、顶级皮革的冷冽余味,以及一种更深沉、更浓稠、难以名状的……粘滞气息。那是沉默与无声博弈熬煮出的、足以溺毙感官的黏腻热雾。

台灯光柱冰冷地探入桌下那片绝对黑暗的深渊边缘,无情地切割出一小片触目惊心的“展示区域”——那角度极其刁钻精确。

一只微微凸起、肤色惨白近乎透明的脚踝裸露在光线里。深色的纯棉运动裤管被强行捋起挤压在膝盖后方,露出那段露出那段纤细却因巨大的承压力量而呈现出脆弱扭曲弧度的小腿胫骨中段皮肤。在踝骨上方约三四寸的位置。清晰烙印着一个面积不大却形状极其鲜明、带着深红色淤痕的压迫棱痕——那轮廓正完美对应着一块成年男性膝盖骨的形状!在冷光下,那淤痕

边缘是更深暗的红紫,中心透出渗血般的乌青,如同一枚被强行烙上的耻辱印记。

惨白的皮肤上印着一枚深红的、几乎发黑的、棱角分明的几何印记。

而那只脚的主人此刻的姿态,则被彻底隐藏在光线之外那片粘稠的黑暗之中,连一声微弱的喘息都湮灭无声。

纪严时的指尖微微一捻,指腹能清晰感知到雪茄尾部灰烬的粗糙颗粒感。他的目光缓缓下沉,越过厚重冰冷的桌面边缘,精准的落在那片被光线“标记”的、印刻着屈辱形状的肌肤之上。

如同欣赏一件刚刚由自己亲手完成、尚带着体温的艺术赝品。

那目光深邃得如同吞噬星辰的黑洞,里面翻涌着的情绪如同酝酿着宇宙风暴的星云——是掌控一切的冰冷傲慢?是摧毁猎物尊严后的残忍餍足?还是那扭曲黑暗中滋生的、病态黏连的隐秘颤栗?亦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具温热躯体承受自身“力量”时所带来的……

扭曲满足?

光线切割着那片印痕,如同无声陈列着权力的证据。

时间在此刻彻底凝滞。那无声的目光审视,比最严厉的刑罚更令人崩溃。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凝固中心——

那只隐藏在桌下深渊、被残酷光线切割曝光的脚。

极其极其轻微地。

颤抖了一下

如同濒死的蝶翼最后一次痉挛。

又像是,在绝对力量碾压的罅隙中,滋生出的……一丝源自本能的、被凌辱与未知撩拨之间扭曲界限的……悖反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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