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渐渐退去，张哲瀚在病床上不安地扭动。刀口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龚俊正弯腰调整输液速度，突然听见爱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疼？”他立刻握住张哲瀚发颤的手，拇指摩挲着对方冰凉的指节，“我叫医生来加镇痛泵？”
张哲瀚摇摇头，咬着苍白的下唇挤出几个字：“…没事…”
话音未落，查房的主治医师带着护士推门而入。
“该下床活动了，”医生掀开被单查看刀口，“剖宫产术后24小时内必须下床，防止肠粘连，已经生过一个了，应该知道严重性…”
龚俊看着张哲瀚瞬间惨白的脸色，急道：“能不能再等等？他刚…”
“越拖越疼…”医生不容置疑地示意护士拆监护仪，“龚先生帮忙扶一下…”
张哲瀚抓住龚俊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当护士抽走垫在腰后的枕头时，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龚俊手忙脚乱地托住他的后背，却被医生制止：“别这样用力抱，会挤压刀口…”
“瀚瀚，你抓着我…”龚俊把手臂递到他嘴边，“疼就咬我…”
张哲瀚摇头，额发被冷汗浸得透湿。
在医生指导下，龚俊小心翼翼扶着他慢慢侧身，每移动一寸都能感觉到掌下的身体在剧烈发抖，当双脚终于触到地面时，张哲瀚整个人脱力地往前栽，被龚俊一把搂住。
“刀口…裂开了…”张哲瀚把脸埋在龚俊肩窝，声音带着哭腔。
护士赶紧检查敷料：“没事，是正常牵拉痛…”她递给龚俊一个束腹带，“把这个绑紧些，能减轻震动…”
龚俊笨手笨脚地绑束腹带时，张哲瀚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等…等一下…”话音未落就吐了龚俊一身。
胃液混着血丝顺着衬衫往下淌，龚俊却顾不上擦，只是不停抚着他弓起的背脊。
“低血糖反应…”医生递来葡萄糖水，“慢慢喝…”
张哲瀚勉强咽了两口，突然瞪大眼睛。龚俊感觉到掌下的腹部猛地收缩，“怎么了？”
“痛…”张哲瀚痛得语无伦次，手指痉挛地揪住床单。
护士连忙注射了缩宫素，剧烈的药物反应让他整个人弹起来，又被龚俊死死按回怀里。
“呼吸，跟着我呼吸…”龚俊贴着他汗湿的额头，声音发颤，“医生说走三步就行，我们…”
“不要…”张哲瀚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呜呜呜我真的…”
龚俊红着眼眶看向医生，对方却摇头：“必须走，否则会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宝宝乖…”龚俊哽咽着吻他湿漉漉的眼睫，“就三步，我数着…”
当张哲瀚终于颤抖着迈出第一步时，监护仪突然尖锐报警，龚俊眼睁睁看着爱人瞳孔涣散，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软倒下去。
“瀚瀚！！”龚俊的惊呼声划破了病房的寂静，医护人员瞬间围了上来。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剧烈波动，血压数值不断下降。
“血压80/50，心率120！”护士快速报出数据。
医生迅速检查张哲瀚的情况：“可能是术后大出血，准备输血！”
龚俊被推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紧急抢救，他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不断闪现张哲瀚生团子时大出血的场景。那时候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他签了三次，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将他推出病房。
龚俊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墙壁才没有瘫软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衬衫，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爸爸…”团子怯生生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龚俊抬头，看到四位老人带着团子匆匆赶来，小家伙怀里还抱着给小弟弟准备的玩具。
“俊俊…怎么了？”龚妈妈脸色煞白。
龚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指了指紧闭的病房门，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迹，眼眶通红。
团子“哇”地一声哭出来：“妈妈！我要妈妈！”
龚俊一把抱起儿子，将脸埋在孩子小小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团子感受到父亲的颤抖，哭得更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终于打开。主治医师走出来，摘下口罩：“出血止住了，但产夫身体很虚弱，需要绝对静养…”
龚俊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我能进去看他吗？”
医生点头：“但不要吵醒他，麻药还没过…”
病房里，张哲瀚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各种管子重新连接在他身上，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龚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爱人冰凉的手，他盯着张哲瀚微微起伏的胸口，生怕一眨眼就会停止。
团子趴在床边，小声抽泣：“妈妈什么时候醒啊？”
“很快…”龚俊揉着儿子的头发，“妈妈太累了，需要多睡一会儿…”
夜深了，龚俊让父母们带团子回去休息，自己则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
他一遍遍用棉签沾水湿润张哲瀚干裂的嘴唇，时不时查看输液进度。
凌晨三点，张哲瀚终于微微睁眼，虚弱地唤道：“哥哥…”
“我在！”龚俊立刻凑上前，“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张哲瀚轻轻摇头，目光扫向婴儿床：“圆圆…”
“在新生儿监护室，很健康。”龚俊吻了吻他的指尖，“你别担心，好好休息…”
张哲瀚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傻子…”龚俊哽咽着，“你没事就好…”
第二天一早，团子就闹着要来医院。龚妈妈拗不过他，只好带着小家伙过来。
“妈妈！”团子一进门就扑到床边，但还记得爸爸的叮嘱，动作很轻，“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皱巴巴的糖果：“是幼儿园老师奖励我的，我舍不得吃…”
张哲瀚虚弱地笑了笑：“谢谢宝宝…”
团子献宝似的把糖果放在妈妈枕边，然后好奇地看向婴儿床：“弟弟呢？”
“在保温箱里观察，”龚俊抱起儿子，“爸爸带你去看看？”
新生儿监护室外，团子趴在玻璃上，瞪大眼睛看着里面一排排的小婴儿：“哪个是弟弟？”
护士指着其中一个保温箱：“那个，7号床。”
团子看着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皱起鼻子：“弟弟好丑…”
龚俊失笑：“你刚出生时也这样，过几天就好看了…”
“真的吗？”团子将信将疑。
回到病房，团子迫不及待地向张哲瀚报告：“妈妈！弟弟在箱子里！护士阿姨说他是最胖的！”
张哲瀚被逗笑了，却牵动刀口，疼得“嘶”了一声。龚俊立刻紧张地查看：“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张哲瀚握住他的手，“我想看看圆圆…”
护士推着保温箱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小婴儿抱到张哲瀚身边：“来，让妈妈抱抱…”
张哲瀚颤抖着伸出手，却在碰到孩子的一瞬间缩了回来：“我…我怕弄疼他…”
龚俊接过孩子，轻轻放在张哲瀚臂弯里：“这样，我托着你的手…”
圆圆在妈妈怀里扭了扭，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和张哲瀚一模一样的眼睛，清澈明亮。
团子踮着脚看弟弟，突然说：“妈妈，弟弟的眼睛像你！”
张哲瀚眼眶一热，低头亲了亲小儿子的额头：“嗯，像妈妈…”
龚俊看着这一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俯身将妻儿都搂进怀里，在张哲瀚耳边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家…”
团子不甘示弱地挤进来：“还有我！”
一家四口笑作一团，连刚出生的圆圆都咧开没牙的嘴，像是在笑。
张哲瀚出院那天，被他老公裹成了个粽子，虽然忍不住想吐槽，但一想到自己连着两次生娃出意外把那男人吓得魂都丢了一大半，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乖乖被龚俊穿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还被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针线帽，然后才在爸妈们的注视中被他老公轻轻抱上了轮椅。
男人全程都是格外小心，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生怕弄疼了他的瀚瀚，从出医院到上车，最后一直到把人抱到月子中心的床上，龚俊才松了口气。
张哲瀚躺在床上，看着他老公在房间里各种收拾，什么事儿都要亲力亲为，也是心疼的要命。
这段时间他感觉这男人明显老了好多，甚至他都能发现龚俊头顶上多了好几根白头发，想到这里，可能也是因为月子里情绪波动大，他看着男人的背影又忍不住慢慢红了眼眶。
龚俊收拾完东西回头一看，刚好撞见张哲瀚偷偷抹眼泪，心里一紧大步走过去瞧：“怎么了怎么了？刀口又痛了是不是？我去叫…”
“呜呜呜你过来…”张哲瀚小声抽泣着，紧紧抓着男人衬衫的衣摆，龚俊担心的要命，却还是老老实实在床边坐下，刚坐下就被张哲瀚一把抱住了腰。
“怎么了宝宝？”龚俊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张哲瀚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你都有白头发了…”
龚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就为这个哭啊？”
“都怪我…”张哲瀚抽抽搭搭地说，“要不是我非要生二胎，你也不会…”
“瞎说什么呢？”龚俊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怪我…欺负你没节制…我以后肯定注意…”
张哲瀚破涕为笑，红着眼睛看他：“你少来…明明是我自己…”话没说完，龚俊已经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又克制，带着满满的心疼和爱意。
分开时，龚俊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和孩子们是我最大的幸福，几根白头发算什么？”
张哲瀚抿着嘴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团子呢？”
“在爸妈们那儿，怕他吵到你休息…”龚俊帮他掖了掖被角，“饿不饿？月子餐应该快送来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
龚俊去开门，发现是月子中心送来了精心准备的月子餐。
“先喝点汤…”龚俊端着碗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喂他。
张哲瀚乖乖喝了几口，突然皱眉：“好淡…”
“医生说了，月子里要清淡…”龚俊耐心地哄着，“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嗯？”
张哲瀚撇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把汤喝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龚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张哲瀚身边，在外界看来，俩人已经消失了快大半年。
月子中心的日子里，张哲瀚一天要吃好几顿饭，他总嘀咕自己快被当猪养了，但龚俊还是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哄他多吃点。
团子每天放学后都会被爷爷奶奶接来，小家伙趴在弟弟的小床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幼儿园的趣事。
“妈妈！小雨今天亲了我一口！”团子兴奋地宣布，“她说我当哥哥的样子很帅！”
张哲瀚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我们团子现在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呢！”
团子用力点头，突然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我给弟弟画的！”
画上是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两大两小，旁边还写着“我的家”。张哲瀚眼眶一热，把画小心地收在床头：“真棒…等弟弟长大了给他看～”
圆圆满月那天，龚俊在月子中心办了简单的庆祝仪式。他抱着小儿子，张哲瀚搂着团子，一家四口拍了张温馨的全家福。
当晚，龚俊更新了微博，配文：【圆满[心]】
照片里，他低头亲吻张哲瀚的额头，团子在一旁做鬼脸，襁褓中的圆圆睡得正香。
粉丝们瞬间沸腾：
【生了生了！】
【啊啊啊终于等到更新！】
【小哲气色好好～】
【团子越来越像龚老师了】
【是弟弟还是妹妹呀？好可爱！】
【一家四口太幸福了吧！】
………
张哲瀚转发微博：【谢谢大家的祝福[心]】
评论区立刻被“早日康复”“注意身体”等留言淹没。
夜深人静时，龚俊轻轻拍着哭闹的圆圆，在婴儿房里来回踱步。
张哲瀚悄悄推门进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龚俊转身亲了亲他的发顶，“这小祖宗随你，半夜精神得很…”
张哲瀚接过孩子，熟练地哄着：“我来吧，你去休息…”
龚俊摇头，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一起…”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圆圆在爸爸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终于睡着了。
张哲瀚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回婴儿床，转身时被龚俊一把抱起。
“你干嘛？”他小声惊呼。
“抱我老婆回房睡觉…”龚俊在他耳边低语，“我今天又跟月子中心多续了一个月，我妈说啊！你这身子太弱，不坐够两个月的月子才不能放心回去呢！”
“啊？还有一个月？”张哲瀚小脸一垮，趴在他老公肩膀上哼唧：“哪用这么久嘛！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不许跟我犟啊！而且不光是我妈，你妈也支持呢！现在你是我们全家的祖宗…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们可受不了…”
“我…”张哲瀚委屈着想反驳，下一秒就被他老公温柔堵住了唇。
张哲瀚的抗议被龚俊的吻堵了回去，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乖乖被抱回了卧室。
龚俊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又仔细地掖好被角，这才躺到他身边，轻轻把人搂进怀里。
“睡吧！明天早上我让阿姨熬你爱喝的山药粥…”龚俊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张哲瀚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声嘟囔：“我又不是瓷娃娃…”
“在我眼里，你比瓷娃娃还珍贵呢…”龚俊收紧手臂，在他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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