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坦脸上狰狞的笑容,在南歌的那声“射”字出口的瞬间,彻底冻住,他神色一晃,就见雪天被黑压压的箭雨覆盖了。
“放箭!”
阿拉坦头皮瞬间炸开,虽然南胜宗待他入南家的狗,但他万万没想到南歌真敢下令连自己血亲一起射杀,这疯子,这比草原上最凶残的狼王还要狠。
“疯子!你他妈是个疯子!”阿拉坦猛地嘶吼出声,他完全失算了,他以为捏住了南歌的软肋,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乎,那三个他精心准备的厚礼,在南歌眼中,竟真的如同路边的野狗。
箭雨入洪水般落下,瞬间笼罩了南胜宗三人,南瑶的哭喊变成了濒死的呜咽,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撤!快把人拉回来!”阿拉坦的嘶吼彻底变了调,他猛地收回抵在南瑶脖子上的弯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疯狂挥舞,朝着身后的虎卫咆哮。
那几个虎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南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惊得头皮发麻,根本不用阿拉坦喊第二遍,他们如同被滚油烫到,粗暴地拖拽着三个早已吓瘫的人质,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试图缩回相对安全的骑兵阵中。
“嗡——!”
“嗖嗖嗖嗖——!”
密集的破空声撕裂风雪,越过盾墙,朝着阵前那片区域无差别地覆盖而去。
“噗嗤!噗嗤!”
惨叫声瞬间响起,但倒下的,并非被拖拽的南胜宗三人,而是那几个负责押送的虎卫,他们身上瞬间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般栽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阿拉坦反应极快,狼牙棒狂舞,格开了射向自己的几支劲弩,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南胜宗被虎卫的尸体绊倒,摔在血泊和积雪里,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矢和尸体,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南歌!你这杂种!疯子!”阿拉坦看着瞬间毙命的心腹,气得目眦欲裂。
“给我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阿拉坦彻底疯狂,挥舞着狼牙棒,如同暴怒的凶兽,再次朝着南歌猛扑过来。
“盾墙!顶住!”南歌厉声下令,同时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阿拉坦的狼牙棒冲去,他的刀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游走缠斗,而是陡然变得大开大阖,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惨烈气势,每一刀都直取阿拉坦要害,逼迫对方不得不回防格挡。
“王焕之!左翼!凿穿他们!”南歌在刀光棒影的交错中,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器撞击,清晰地传入王焕之耳中。
“得令!弟兄们!跟老子冲!”王焕之早已杀红了眼,闻言如同打了鸡血,发出震天的咆哮,他挥舞着巨斧,带着一队如同尖刀般的重甲步兵,不再固守,而是悍然朝着鞑靼骑兵阵型相对薄弱的左翼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顾时!右翼!压制弓骑!”南歌的命令毫不停歇。
“是!”顾时眼神锐利如鹰,率领弓弩手和一部分机动性强的刀盾兵,迅速向右翼移动,密集的箭雨压制着鞑靼阵中试图迂回放箭的弓骑兵。
南歌死死缠住了发狂的阿拉坦,他以伤换伤,以命搏命,阿拉坦的狼牙棒势大力沉,几次擦着南歌的身体扫过,带起一片血花和破碎的甲片。但南歌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凌霄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格挡后的反击都刁钻致命,在阿拉坦厚重的皮袄上留下道道血痕。
“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陡然在混乱的战场上空响起,穿透了厮杀和风雪,这撤退的号角如同冷水浇头,让正与南歌疯狂搏杀的阿拉坦浑身一震,动作瞬间出现了一丝迟滞。
“首领!右翼被凿穿了!王焕之那疯子带人冲进来了!”一名浑身浴血的亲兵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声音嘶哑绝望,“左翼的弓骑被顾时压得抬不起头!再不走,我们就要被合围了!”
阿拉坦猛地格开南歌又一次刁钻的劈砍,狼牙棒上传来的反震力道让他手臂发麻。他血红的眼睛扫过战场,只见己方阵型果然已显溃散之象,王焕之那柄染血的巨斧如同绞肉机,在左翼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而右翼,顾时指挥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试图反扑的弓骑。北二军虽然伤亡惨重,却如同磐石般重新凝聚,越战越勇。
果然是疯子,明明准备了那么久,还是……
“撤!!”阿拉坦再不犹豫,猛地虚晃一招逼退南歌半步,调转马头,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如同受伤的恶狼,向着隘口后方尚未被完全封死的风雪中狂飙而去。
南歌没有追击,他驻马原地,冰冷的脸上溅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血,一道被狼牙棒擦过的伤口从额角斜斜划下,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冷的甲胄上凝成暗红的冰珠。他剧烈地喘息着,但眼神却锐利如初,死死盯着阿拉坦溃逃的方向。
“将军!鞑子退了!”顾时拄着刀,一瘸一拐地靠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深深的疲惫。
“清点伤亡,救治伤者,加固防御,阿拉坦只是暂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南歌的声音沙哑道。
“将军!”徐刻不知什么时候策马追了上来,迅速给南歌行了个礼,“人已得手。趁乱带出来了,就在后面雪沟里,用雪盖着,暂时安全。”
北二军离开京城时,徐刻和贺东璟还在军营里调养,好在南歌留了人在那接应他们,徐刻刚醒便匆匆赶来了。而贺东璟却被留在了京城,想必是南歌还是不放心宫里的人。
好在赶上了。
南歌他微微颔首,没有多问一个字:“看好了。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跑了。”
“是!”徐刻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混乱的战场和风雪之中。
风雪依旧在隘口外呼啸,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
阿拉坦带着残兵败将,一口气狂奔出十数里,直到确认后方没有追兵,才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勒住惊魂未定的战马。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那道被南歌剑风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更疼的是心头的屈辱。
“清点人数!快!”他环顾四周,残存的虎卫和骑兵个个带伤,神情惊惶,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首领……”一个负责看管人质的虎卫小头目脸色惨白地凑过来,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南……南家那三人……没…没跟上……”
“什么?”阿拉坦猛地一把揪住那小头目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血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撤…撤退的时候太乱了!箭雨…箭雨射死了押送的兄弟,那…那三个废物被尸体绊倒,滚在雪窝里……我们…我们只顾着护着首领您冲出来……等…等冲出来才发现…人…人不见了!”
“废物!一群废物!”阿拉坦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那小头目狠狠掼在冰冷的雪地上,抽出腰间的弯刀就要劈下。
“首领息怒!首领息怒啊!”旁边几个心腹连忙扑上来死死抱住他,“定是…定是被乱军踩死了!或者被雪埋了!那种乱局,神仙也难保……”
“踩死?埋了?”阿拉坦猛地停住刀,狰狞的脸上肌肉抽搐,眼神却从狂暴中透出一丝冰冷的、可怕的清醒,“不…不对!那疯子下令放箭的时候,箭矢分明避开了他们!那几个虎卫是替他挡了箭!他…他早就安排好了!”
阿拉坦猛地推开抱着他的人,踉跄着后退两步,望向雪地的方向,风雪模糊了视线,他仿佛又看到了南歌那张冰冷如铁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对至亲的担忧,只有纯粹的杀意……
“南歌……南歌!”阿拉坦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好得很!你够狠!够毒!连自己亲爹亲妹的命都敢拿来当诱饵!”
他猛地挥刀,狠狠劈在一旁的枯树干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撤!回王庭!”阿拉坦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深深的忌惮,“这笔血债,本王记下了!南歌!还有萧北歌!你们等着!本王要你们……血债血偿!”
雪天里,战斗的喧嚣终于平息,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和寒风的呜咽。
南歌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脚下是冻结的血泊和残肢断臂。徐刻再次悄然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将军,人还活着,只是吓晕了。”
南歌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拇指用力擦过脸颊上那道已经凝结的血痕。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血痂,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望着隘口外阿拉坦消失的方向,风雪在他眼前翻卷,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白的纱。
“看好他们。”南歌的声音低沉,比这朔风更冷,“带回嘉峪关。”
“是……”徐刻刚应下,就听见南歌回过头又补了一句。
“丢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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