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郡雅看着秦怀江不自觉歪了歪头，结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怀江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把药倒进了杯子里，“到底怎么了？”
秦怀江皱了皱眉，凑上前，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怀疑乐乐和小亦两人不正常....”
宋郡雅神色如常地拿起一旁的银色小勺，纤细的手指捏着勺柄，慢条斯理地在杯中搅动。药片在水中缓缓溶解，勺沿轻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她微微垂着眼睫，漫不经心道，“哪里不正常？”
端起杯子，拿着胶囊往楼上去。
秦怀江跟在她身后，语气有些急促，“今早我看见小亦从知乐房间里出来.....”
宋郡雅的脚步一顿，转头瞥了一眼他，“两小孩感情好，虽然小亦是知乐带回来的，但他俩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说完，她便迈步进了秦知乐房间里。
秦怀江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平日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凌厉气势此刻全无踪影，眉头皱起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不是......”他压低声音，怕被秦知乐听见似的，快步跟上前，“我是说...”话到嘴边又卡壳了，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把精心打理的发型弄得一团乱。
这感觉比面对最难缠的董事会还要棘手。秦怀江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明明在谈判桌上能把对手逼得节节败退，现在却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宋郡雅正瞪眼看着他，“嘘，儿子刚喝了药，让他睡一会。”
秦怀江只好闭嘴。他瞅了一眼躺在床上蔫啦吧唧的秦知乐抿了抿嘴，昨天晚上都是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着实有些可疑。
宋郡雅皱眉看着他，嫌弃的撇撇嘴，“我咋感觉你神神叨叨的？是工作上有不顺心的事吗？”
“不是。”秦怀江摆了摆手，两人都出房间，他拉住了宋郡雅的手，“老婆，万一咱们儿子喜欢男的怎么办？”
宋郡雅斜眼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深吸一口气，“时代在进步，喜欢男的就喜欢呗。谁规定了一定要喜欢女生，心之所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关心孩子开不开心。”
秦怀江的心里始终有一坨疙瘩，他必须得把事情弄清楚，否则彻夜难眠。
秦知乐吃完药，一直困到了下午三点多才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额头上退烧贴已经半干，黏黏地粘在皮肤上。他试着撑起身子，却感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起手臂都费劲。
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什么都带着虚影。他勉强坐起来，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软，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床头柜缓了缓。
浴室明明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可走过去的这几步却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他扶着墙慢慢挪过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时，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起皮，头发也乱糟糟地翘着。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的瞬间，才终于有种从混沌里挣脱出来的感觉。
发烧后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费劲。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的画面。
秦知乐猛地低下头，又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
洗漱好，秦知乐来到楼下，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燎过一样。他径直走向冰箱，伸手拿出一瓶冰水，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的刹那，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舒坦。可下一秒，冰水的刺激就让他的太阳穴猛地一抽，疼得他皱起眉，下意识抬手按了按。
“生病了还喝冰水？！”
身后突然传来宋郡雅的声音，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水瓶。宋郡雅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边，一脸冷漠的表情看着他。
秦知乐讪讪地放下水瓶，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他舔了舔依旧发干的嘴唇，小声辩解，“太渴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他谄媚一笑，走上前抱住了宋郡雅胳膊，头歪歪靠在她肩上，“妈妈我太想你了。想吃你做的鲜肉丸子汤了。”
宋郡雅将手放在他额头轻轻抚摸着，“退烧了，但不能喝冰的。”
“好。”秦知乐又蹭了蹭她肩头，说话声带着一些鼻音，“妈妈你有给我带礼物吗？”
宋郡雅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鼻梁，“当然有。”
秦知乐眼睛一亮，尖尖的小虎牙忍不住往外露，“妈妈我真的太爱你了。”秦知乐忍不住吧唧一口宋郡雅的脸，嘿嘿一笑。
抬眸却对上秦怀江想要刀人的视线，他的笑容瞬间收敛，“爸，你怎么也在家啊，没去公司吗？”
秦怀江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水杯搁置灶台上，“这杯子里的水被小汤圆喝过。”
“这杯子是我的。”秦知乐无奈的撇撇嘴，他就说怎么杯子上老是有猫毛。
“喵~”小奶猫软乎乎的叫了一声，小汤圆躺在茶几上得意的舔了舔爪子，它的毛发雪白，有着一双碧蓝的眼睛。
玄关处传来一阵声响，在厨房里的三人同时探出脑袋。
“秦、秦知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秦亦刚换好鞋，一转身就看见厨房门口齐刷刷探出的三个脑袋，吓的他差点把书包甩出去，手里拿着的消炎软膏悄咪咪的藏进了屁股包里。
“秦知乐，你感冒了？”秦亦一股脑冲上前，直接伸手往秦知乐额头上贴，“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呢？”
他的语气有些焦急，“吃药没有。”完全没有注意到秦怀江和宋郡雅对视时的表情。
“吃了。”秦知乐拍开他的手，有些心虚的抿嘴咽了咽口水，其实心里早已开始骂人了，小兔崽子昨天晚上对他做那种事的时候，怎么不是一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样子！
秦亦站在他身前嘟了嘟嘴，有些委屈，“我就是关心你嘛.....”
厨房里蒸腾着氤氲的热气，灶台上的砂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刀刃与木质案板哦碰撞发出一连串细密的哒哒声，秦亦手里拿着尖刀切着胡萝卜丝。
宋郡雅站在另一边手里拿着筷子，搅和着瓷碗里的肉馅，她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小亦帮妈妈把那边的生抽拿过来。”
“好。”秦亦放下手中的刀，走向调料区。
“小亦啊，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宋郡雅开始旁敲侧击，秦怀江这一天总在她耳边念叨，今天她就要打探出儿子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秦亦将生抽递给了她，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妈你问这个干嘛？”
宋郡雅接过调料瓶，嘴角勾起一抹笑，说话语气轻松，“随便问问呀，你已经20岁了，可以谈恋爱了。”
“我还小...”秦亦开始打马虎眼，“爸说了，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业和事业上，爱情这个东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宋郡雅轻轻啧了一声，“你爸当初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什么水到渠成，那都是骗人的，就像你去公司，东南亚那个项目是不是得靠你自己实力去争取？”
秦亦觉得有道理，重重的点了点头，“妈，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比爸说的还有道理。”他竖起大拇指开始拍马屁，“您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就算是我喜欢男生，并且喜欢我哥，您也一定肯定会支持的，对吧。”
宋郡雅愣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料理台上，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脆。她缓缓转过头，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听清似的，“你刚说....喜欢谁？”
秦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洗菜池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
厨房里只剩下砂锅咕嘟咕嘟的声响，宋郡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却仿佛突然失去了温度。
“妈，这个小葱你要吗？”秦亦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试图撇开话题。手里拿着绿油油沾满水珠的葱在宋郡雅眼前晃了晃。
宋郡雅突然深吸一口气，就说秦怀江这一天都神神叨叨的，应该是初见端倪，不敢确定。
“你爸他...”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密谋什么，“知道吗？”
秦亦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的葱，“他应该也在怀疑吧。”
客厅里，秦怀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可心思却没在看报纸上，他时不时得瞟一眼秦知乐。
秦知乐窝在单人沙发上，小汤圆躺在他怀里，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手机里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游戏声。似乎是目光过于灼热，秦知乐很快便察觉，他放下手机，直勾勾的盯着秦怀江，“爸，你老是看我干嘛？”
“我就玩会手机，应该没有触犯天条吧。”
秦怀江皱了皱眉头，抿嘴欲言又止，最后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您怎么了，感觉心事重重的。”秦知乐抱着小汤圆走上前，坐在了他旁边，一手抢过他手中报纸，一手将小汤圆放在了他腿上。
“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了吗？”
秦怀江看着自己腿上的猫，捏着食指轻轻的在它脑袋上抚摸着，“你跟你发小陆渝琛有联系吗？”
秦知乐眉头一皱，将报纸扔在一旁，开始剥荔枝，“没有。”
“怎么了？闹矛盾了？”秦怀江一瞬间来了兴趣，他俩从小黏在一起，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怎么还没有联系了呢，一定不对劲。
“我听你陆伯伯说，渝琛谈恋爱了。”秦怀江怀里的小汤圆被他抚摸着，发出了呼噜声。
秦知乐塞了一颗荔枝进嘴里，又开始剥第二颗，“昂，然后呢？再说了他谈恋爱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还是个男孩子....”秦怀江最擅长的就是点到为止。
秦知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两边脸蛋被荔枝撑的鼓鼓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秦怀江，“爸。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这么感兴趣了？”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秦知乐拿起果盘中的香蕉，戳在秦怀江腰上。
秦怀江的嘴角微微下撇，眉宇间透着无奈，“多大人了。一点也不正经。”
秦知乐剥开香蕉，往沙发上这么一躺，“谁规定了多大岁数该正经啊。只要我没结婚我就是小孩子。”
秦怀江没再说话，秦知乐居然对陆渝琛谈了一个男孩子没有感到一点惊讶，这下看来真的要完蛋了。
但他潜意识里好像又能接受秦知乐喜欢男孩子，就如宋郡雅说的时代在进步，什么事都有可能。
夜里，秦怀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转身，抱住了宋郡雅，“老婆，你真能接受乐乐喜欢男孩？”
宋郡雅背对着他，也没睡着，不接受有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老公，别想了。睡觉吧，你明天还得去公司。”宋郡雅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别想这么多，感情这种事都是水到渠成，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秦怀江听了宋郡雅的话，心里好受了一些，他低头吻了一下宋郡雅额头，温柔道，“晚安。”
......
秦亦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高高举起，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你和明明谈恋爱，都跟你妈说了？”
“那是必须的，我妈挺支持我的。还让我对他好点。”李家旭得意的笑了笑，这件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在秦亦面前炫耀一番的。
“我妈说了，只要是我开心快乐，怎么来都行。她可不想给我带孩子，她说等他老了，要跟我爸出去旅游，环游世界。”
秦亦抿了抿嘴，看着李家旭发来的一长串，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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