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跟张雪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两人甚至远远见到对方都会绕着路走,那层差点戳破的窗户纸,这下算是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肖战跟王一诺之间也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肖战是因为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和性取向,他怕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王一诺知道后,一诺会从此跟他断绝来往。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跟一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偷偷喜欢着一个不敢亵渎的人。
而正是因为肖战自己心里有鬼,所以他没觉察到王一诺这段时间其实跟他也有所疏远。
直到这天,一群男孩子又聚在一起烤刚从地里刨来的红薯,严军突然对肖战道:“阿战,你媳妇儿跟人跑了,你晓得不?”
肖战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先瞟了眼王一诺(我媳妇儿不好好的在这儿么),才蹙眉道:“你媳妇儿才跟人跑了呢,我啥时候有了媳妇儿,我自己咋不知道?”
严军笑道:“你不是一直喊张雪他爸做老丈人么,我们这院里谁不知道?那张雪不就是你媳妇儿?
可我听我读技校的表姐说,张雪好像跟总部一个姓黄的还是姓梁的好上了。那男的追了她好久,本来都以为没希望了,结果她突然又同意了。”
王一诺闻言,有些错愕地看了肖战一眼,肖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吕小胖道:“我们阿战属兔的,你们难道不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吕小胖为何神叨叨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阿战明明跟我们一年都属羊,啥时候变成属兔的了?”
吕小胖便扯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喊了声:“因为阿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一群人顿时笑得前伏后仰,连肖战自己都忍不住骂骂咧咧地笑开了。
王一诺却忍不住凑近肖战:“你不是在跟张雪学跳交谊舞?”
肖战愣了愣,心虚地都没注意到王一诺的嘴巴都快贴上自己的耳朵了,他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一博跟你说的?”他一边假装镇定地反问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那小屁孩当真一点儿也靠不住,让他别说,没想到转个身就把自己给卖了。
孰料,王一诺竟回他:“不是一博跟我说的,是他说梦话的时候说你总踩张雪的脚,我猜出来的。”
肖战,“……”
王一诺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你因为要跟张雪谈朋友,所以这段时间才重色轻友地跟我疏远了。没想到,你真的就只是跟她跳跳舞而已啊?”
肖战愣愣地看着王一诺,他没想到:一诺竟觉察到了他这段时间的有意疏远(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更没料到:一诺竟以为自己是重色轻友才跟他刻意保持距离的。要是一诺知道他重的是谁的色,会不会巴不得自己离他远一点儿?不过也是幸好他跟张雪没真谈,要不然坐实了“重色轻友”这名头,那他跟一诺以后还能做好朋友?
肖战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支支吾吾道:“嗯……我也再顺、顺便问问她技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一诺蹙眉看着他:“你打算考技校?”
肖战回他:“难道你不准备考?”
照理说,以王一诺这样的学习成绩,考上技校简直易如反掌(那时候考技校可比考高中要难)。等读完三年技校,就可以直接分配到本单位来上班,到时以他爸的关系,给他安排个只用脑不出力的轻松岗位绝对不成问题,那他这一辈子就算是稳了。以后即便身体出个什么状况,至少在钱这块儿不用担心,有部分费用单位还给报销。怎么都比在外面没着没落的妥当!
孰料,王一诺竟摇了摇头,“我不想读技校,读完技校后分到单位也是小工人,一辈子留在一个小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头,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没多大意思。我想考石油大学,像我爸那样做个高级工程师,自己有实力了,就可以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而且升职机会也能更多一些,这样的人生才更有奔头,你不觉得么,肖战?”
肖战愣愣地看王一诺看了许久,就像才刚认识王一诺一样。他没想到,一个明明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别的同龄人成天都在想着如何偷奸耍滑,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让自己一劳永逸,即便摆烂也可以吃穿不愁。可王一诺却想到了遥远的以后,想让自己的人生充满挑战,让自己这辈子不白活。
王一诺的这番话让肖战深感震撼,虽然他妈妈偶尔会提到相关话题(毕竟他妈妈就是一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成功案例),但他从未联系到自己身上,觉得那都是别人该操心的事儿,与他无关。
所以,如果说做一场与王一诺有关的春梦让肖战在情感上开了窍,那么王一诺的这番话,则让肖战的心智彻底开了窍,让他有了成熟男人才有的思维,并开始思考:人活一辈子,或许可以换一种活法?
如果他不紧跟着一诺的脚步,是不是就会被一诺永远甩在身后了?他肖战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人都还没正式开始追呢,就提前被毙掉了,那也太挫(弱)了吧,这可不是他这个当了这么多年老大的行事风格。他肖战从小到大的信条是:什么难就攻什么,就没他肖战爬不上的坡。
他喜欢的人以后要真当了工程师,那他怎么着也得混一个能配得上工程师的职务来当才行(比如像他干爹那样的一把手)。王一诺说要考石油大学,那他也考石油大学;王一诺说想去别的地方,那以后一诺去哪他也去哪,他就是要不离不弃、奉陪到底。他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像个爷们儿似的守着那个人,让那个人看到他的好,也享受他的好,绝不能因为自己不上进、不努力,就眼睁睁地把人给放跑了!
肖战心里打定了主意,眼睛亮亮地看着一诺,道:“你不想考技校,那我也不考技校,你想考哪所中学?”
王一诺笑了:“我想考市一中,你想试试跟我一起考过去么?”
“市一中?那不是市重点中学?”肖战没想到王一诺的野心居然那么大。
“嗯,市一中是我唯一的目标,要考就考最好的。”
肖战的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一诺考市一中是绝对没问题的,可他那成绩……肖战嗫嚅道:“离家这么远,岂不是要住校?”
王一诺笑道:“可以不用住校,我家总部的那套房子还在,我爸平时回总部开会的时候也还住那个家里。如果你跟我一起考上了市一中,那以后你可以去我家里住,那样就不用住校了。”
肖战一想到将来可以跟一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以天天跟他同吃同住,心里就又有动力了。他笑着对王一诺道:“那……那就试试呗,就是不知道我这成绩能不能考得上?”
王一诺给他加油打气,“你基础其实挺不错的,输就输在平时读题不认真、审题太马虎,有时题只读一半就开始写了,错的都是不该错的题。如果你审题再仔细一些,做完再耐心地多检查几遍,平时多找些有难度的题库来练练,那就肯定没问题。
题库我那儿多的是,我可以借给你。你如果有理解不了的地方,可以问我。而且你妈妈不也是老师么,你如果有不会的,问你妈妈也行啊。你说是不是?”
“嗯!”肖战被王一诺这么鼓励了一番,也对自己多了几分信心,觉得考市一中好像又不是什么多么难的事儿了。
于是,张雪这段小插曲过去后,两个好朋友因为打算“奔赴同一个目标”又重修旧好。肖战暂时把那些近情情怯的小矫情抛之脑后,借一诺给他补课之便,大大方方地跟一诺腻歪在一起。
因为肖战要挑战市一中,所以暂时和郑阳及那帮狐朋狗友们少了往来,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刷题上。就连小一博都很有眼力见的不去打扰他们,代替他战战哥哥去那帮小团伙里充当“二老大”去了。
肖战妈妈当然乐得他儿子愿意用功上进,她一直都知道她儿子其实很聪明,不但学习理解力强、记忆力好,还很会举一反三。只是这臭小子平时没怎么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每本书上都画满了小人人儿,脑子里有他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她说过几次但收效不大,后来就由着他去了。孩子突然开窍,愿意收心好好学习,那成绩肯定差不了。
肖战妈妈本来也是个不怎么鸡娃的家长,反正儿子成绩再怎么差,也还有肖战他爸的班可以接。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孩子只要能健健康康长大、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她就很满足了。
很快就迎来了中考,考的那些题肖战平时没少练,考完后他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觉得考上市一中绝没有问题。王一诺比肖战更有底气,考的那些题,还没有他平时给自己找的那些题难。
中考结束后又是一个长长的没有作业的暑假,肖战原打算找以前那伙兄弟们尽兴地疯玩两个月,毕竟等9月开学以后,他们就要各奔前程:去技校的去技校,留下来读普高的读普高,而他则很有可能会跟一诺一起去市里读书了。
但就在这时,肖战爸爸却出了事。
关于这事的起因,说来话长。说白了就是体制变迁,物价飞涨,贫富状态逐渐拉开差距。尤其肖战他爸这类采购部门,更是比大多数人更容易接触到利益的诱惑。据说他爸是利用了职务之便与外界渠道联合起来参与了倒卖公家财产,以物资换钱等手段,中饱私囊。最后终因久走夜路总会撞鬼,被上级部门察觉了账上的漏洞,经核查后,以贪污罪啷当入狱。
说到底,这个地方“比下”是有余,但比上却是差太远了。
用肖战爸爸的话来说:他们大院里的人虽然不缺钱、不缺粮食,即便遇到自然灾害,也不会饿肚子。他们也不缺基建资金,镇上的人还在点着油灯,烧着柴火;他们就已用起了电灯,烧起了天然气;镇上的人逢年过节都未必舍得去外面吃顿饭,而他们可以天天吃食堂、顿顿大鱼大肉;镇上的人洗个澡都要攒好久才能洗一次,可他们有冬暖夏凉的公共澡堂子;镇上的人住着瓦房,他们就已经住上了白墙红砖的楼房。他们有自己的剧院、有带镭射灯的歌舞厅、还有宽敞的图书馆……自从电视普及以后,他们甚至有自己单位的内部电视台,还能收看港澳那边的电视台。
但这样的优越跟市里没得比,跟省里更没得比,他们也有拿钱买不到的东西。去趟市里,要坐两个小时的长途车,逢年过节想去市里下个馆子打个牙祭,一想到那人满为患到像要被挤爆的公交车,就让人却步了。
肖战爸爸因工作关系,去过很多大都市,开过了眼界,见识过大都市的繁华后,就越发觉得他那像明星一样的漂亮老婆,不应该只埋没在山沟沟里;也不希望他那聪明的儿子从少年到中年、再到老死,都一直守着这么个方寸之地。
可是在这里留下了,就很难再调出去。当初他们那一代人,响应号召,奔赴三线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和崇高理想,逐渐被流年岁月给磋磨掉。当变革的洪流在心里闯出一道缺口,他不甘心再落于人后,不想在变革的漩涡中沦为沉底的牺牲品。
因此,把老婆和孩子带出这个小镇,成了肖战爸爸日积月累、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和念想。
从上门传讯到入狱的过程极短,家里人都还是懵的,肖战爸爸就已经进去了。等肖战妈妈缓过神来,去找肖战干爹帮忙通融打点的时候,一脸憔悴的肖战干爹也只能摇头叹气:“来不及了,弟妹,恕哥哥这次也帮不了你。说实话,哥哥现在也自身难保啊……”
一个家里没了主心骨,这个家就等于塌了一半下去,而且肖战他爸还是因为那样的罪入的狱,所以不但无人同情,还被人戳脊梁骨。
肖战妈妈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后来出门的时候晕倒在路上,就此一病不起。
这时中考成绩也出来了,肖战的分数果然上了市一中录取线,但如此优异的成绩,却并没有为这个家增添一丝喜庆,反而更衬得凄凉无比。
人总是在经历重大打击的时候变得瞬间成熟,这是一种断崖式的成长,肖战便是如此。曾经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太子爷终于尝到了“人走茶凉”的世事冷暖。作为家里的小小男子汉,他必须承担起照顾妈妈的重任来。
所以,他不得不放弃市一中这个名额,技校(因为要住校)也一样不能去,他只能选择本地普高,一边读书一边照顾母亲。肖家虽遭家变,但不是没有男人了,从此以后,他就是家里的男子汉。
要开始虐了,提前备好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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