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山后并未着急回汴州，就近找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暂时歇脚。
一连几日过去，溪云没等来探子的捷报，反而是先知晓了他的死讯。
“你是说探子死了？”溪云不可置信道。
影卫点了点头，“在乱葬岗里找到的。”
溪云不明白对方为何排开万难劫了狱，却几乎是一出去又把人给杀了。想让人不供出自己让人死在牢里不就好了，还非得大费周章的劫狱。
“你确定死的那个是阿云的探子？”李朝颜皱着眉开了口。
“确定。虽说脸被划烂，但其他各方面都能对上。”影卫十分肯定，派出那个人顶替时便仔细记录了特征，然后才易了容。
“朝颜，你说为何对方劫了狱又还把人给杀了呢？”
那日刺客的身手不假，能和北知打得有来有回，还有余力刺伤北知。定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雇佣杀手。
“对方本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牢里，可又大张旗鼓地劫狱……”李朝颜色喃喃着这两句话。
外面已经有流言说刺客被劫之事，更有一些官员上门询问，都被李朝颜派出的人打发了。
李朝颜脑中灵光乍现，“阿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此举是引蛇出洞？”
“蛇？我们？引我们出手吗？”溪云一脸不解，按李朝颜说的，对方是想让她们手笔再大一点？
“这个‘蛇’就是你！”李朝颜一指溪云。
溪云怔怔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李朝颜点了点头，“你的消息被封锁得最严密，外界都不知你是死是活。对方也一样。他本就是想让你死，如今便略微试探一二。”
“哦！”溪云一拍大腿，“我都快忘了我在别人眼中八成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
“别乱说些不吉利的话。”李朝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不过探子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得再想其他法子。”溪云挠了挠头，“也不知皇后娘娘那儿怎么样了……”
护国寺的夜晚分外幽静，谨姑姑将油灯又拨得亮了些，往江姝那儿移了移。
江姝正持着笔，在纸一笔一画地仿着字。
“娘娘，”谨姑姑轻声唤道，“明日再练罢，夜深了，伤眼。”
江姝仔细落下最后一笔，纸上的字迹竟都不似同一人写的。她转了转手腕，“练练罢，还指望这门本事日后能帮衬一二呢。”
宫中的栖梧殿亦是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一阵嬉闹之声。
“陛下～”陈春杳娇声唤道。
燕帝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都是做了两回娘的人了，还这般勾人。”
陈春杳不着痕迹地躲过燕帝的手，一双手纤长素白的手勾上燕帝的脖子。“陛下日理万机，好容易来臣妾这一回，臣妾不得好好把握～”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大致瞧着正常，只仔细一点便能发觉带着泛着淡淡的青灰。
陈春杳心情大好，面上却装作心疼地抚了抚燕帝的脸，“陛下都瘦了，该好好喝药休养。”
燕帝一把抓住那只素手,“唯有爱妃心疼孤、懂孤啊。”随后又朝外呼道：“罗舒。”
“奴才在。”罗公公不敢贸然进去只得在门外应声。
“拿药来。”
“是。”
陈春杳又往燕帝怀中靠了靠,道：“陛下当享万岁,与天地同寿~”
罗公公脚程快,不一会儿便取了药来。燕帝已经不满用锦盒装药,效仿仙人用葫芦装药。
每次一见这个葫芦便有一种离仙人更近一步的感觉。
燕帝熟练地倒出一粒棕褐色的药丸,送入口中直接吞下。谁料他又倒出一粒,递到陈春杳跟前。
陈春查面上一僵,抬头望向燕帝道:“陛下,这是何意……”
燕帝又将药往她跟前送一点,只听他道：“吃了。”
陈春杳抗拒地抑头,正对上燕帝阴沉下来的眸子。她慌忙低下头,再抬起来时眸子已然盛满了水汽。
“陛下……”她凄凄艾艾道。
陈春杳长得不算特别美，长脸圆眼，不宜多施粉黛。但当她眸中有泪光，将落不落之时便要另当别论。
长相清丽，性子却张扬。潜澌然欲泣之时，又要强不肯让泪落下来，正是燕帝最喜欢的模样。
果不其然，燕帝见她这副模样身上萦绕的戾气一下子收给不少，只是一双眸子还是死死盯着她。
陈春杳别开脸，哽咽了两下道：“陛下万寿无疆，能长伴陛下左右的只有皇后一人，是您名义上的妻……”说着还抬手抹了一把进侧脸颊上的泪，任由一侧的泪滴到燕帝手上。
“臣妾终究是妾，无福长伴陛下身侧。只求有生之年能尽心、侍奉陛下……”陈春杳抬眸，眼角已然哭得薄红。
燕帝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那粒药丸也不知丢去了哪儿。他抬手抹去陈春杳眼角的泪，“瞎说什么，孤岂是此等薄情寡义之人？皇后算什么，你才是孤认定的妻。”
“陛下～”
燕帝又重新将她拥入怀中，"说来，昭缙也该娶亲了。”
陈春杳眉心一跳，娶亲可是决定皇子能否上位的关键。纵然是她与李昭缙几乎撕破脸，但她永远是李昭缙的母妃，他的生身之人。
若是李昭罗缙顺利继位，她自然也是跟着水涨高船，当个太后不成问题。只是……
“陛下，缙儿还尚未弱冠，说这个不是还早了些？”
“不早。”燕帝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此事就该早做打算。”
陈春杳讪笑两声，正了正身子道：“臣妾是想，永平公主今年已二十有二，又是长姊。应当长姊先完婚，缙儿这个做弟弟才好说亲不是。”
燕帝微微皱眉，似在思索陈春杳的话。“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朝颜至今未有心仪之人，这婚事也不好仓促定下。”
陈春杳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担忧道：“陛下圣明，只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寻常人家怕是难以匹配。这选婿之事，可得细细斟酌，不能委屈了长公主。”
燕帝轻轻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似乎在思索着合适的人选。
“此事容后再议，只是昭缙那边，也不能耽搁太久。你身为母妃，平日里也得多教导教导他，让他多学着些治国理政之道。”
陈春杳连忙应道：“陛下放心，臣妾定当好好教导缙儿。只是这孩子生性贪玩，臣妾说的话，他有时候也未必肯听。”
燕帝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身为皇子，怎能如此贪玩？你要严加管教，莫要让他荒废了学业。”
陈春杳心中一凛，赶忙说道：“是，陛下。臣妾这几日便找个机会，好好与缙儿谈谈，让他收收心。”
燕帝见陈春杳似乎有些不快，抬起她的下巴与之对视，“爱妃不会还惦念着昭缙说的那些话吧？”
那些话能是哪些话？不过就是李昭缙说陈春杳是贱人，将来要杀了她这些话。
陈春杳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又往燕帝怀中靠了靠，“怎么会呢？缙儿是什么样的人臣妾最明白，他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缙儿虽说不比晔儿乖巧，却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么会同自己的孩子置气呢？”
“爱妃看得开便好。”燕帝对陈春杳的回答十分满意。
“好了，陛下。夜深了，该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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