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药

肖战回到酒店房间，肋下被王一博撞到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他解开衬衫扣子，对着浴室的镜子侧身查看。左侧肋骨下方的皮肤果然红了一片，边缘已经有些发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试着按压了一下，一股清晰的钝痛立刻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好在骨头应该没事，只是肌肉挫伤。他拧了条热毛巾敷上，灼热的温度稍微缓解了不适，但疼痛感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里。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肖战拿起来，是那个字母“W”的对话框。

W:伤？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带着王一博特有的直接，甚至有点生硬。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直白的确认。

肖战看着那个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肋下的疼痛随着呼吸起伏。他想回复“没事”，但这显然是假话。说“有点疼”？似乎又显得过于软弱和矫情。最终，他什么也没回，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洗手台上，继续用热毛巾捂着伤处。

第二天一早，《深渊回声》的拍摄在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正式开机。巨大的空间被改造成了“赤潮”集团一个隐秘的转运点，布满了锈迹斑斑的管道、废弃集装箱和厚厚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灰尘混合的呛人味道。

肖战提前到了片场，换上沈砚标志性的米白色亚麻衬衫和深色长裤，质地柔软，却掩盖不住角色骨子里的危险气息。他仔细地做了热身，活动开身体，尤其是左侧肋下。疼痛感还在，但经过一夜的冷热敷和止痛喷雾，已经可以忍受。化妆师给他上妆时，他特意要求粉底稍微盖一下那块淤青的痕迹。

王一博也到了，穿着韩东在集团内部活动时的黑色工装背心和迷彩裤，露出线条紧实流畅的手臂和肩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帽檐压得很低，在特技指导的陪同下，熟悉着待会儿动作戏的走位和几个关键障碍点。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正在听导演讲戏的肖战，在对方腰腹位置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第一场就是重头戏——韩东在身份濒临暴露的边缘，被沈砚叫到这个废弃转运点“谈话”，实则是沈砚精心布置的试探和猎杀陷阱的开端。

“Action！”

废弃工厂巨大的空间里，只有高处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几缕惨白光线，切割出悬浮着尘埃的光柱。王一博（韩东）背靠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阀门，姿态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帽檐下的眼神警惕、凶狠，带着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气息，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站在光暗交界处的肖战（沈砚）。

肖战（沈砚）姿态闲适，甚至有些慵懒地靠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米白色的亚麻衬衫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干净，与他所处的肮脏环境形成刺眼对比。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精准地扫描着韩东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夜枭，”沈砚的声音清朗平静，在空旷寂静的厂房里甚至带着点回音，“最近睡得不好？” 他像闲聊般抛出问题，眼神却锁着韩东瞬间绷紧的指关节。

韩东没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哼，如同受伤野兽的警告。

沈砚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调平缓，每一个字却都像淬毒的针：“城西码头那批‘货’……条子来得真快，像长了眼睛。” 他微微歪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你说，问题出在哪儿？”

韩东（王一博）猛地抬头，帽檐下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沈砚！那眼神里的暴怒和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身体前倾，脚下不自觉地碾动一块松动的铁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是韩东被彻底激怒、即将失控的信号！

“Cut！” 卡莱尔的声音响起，“很好！保持这个张力！准备下一镜，动作戏！特技组检查威亚！”

短暂的休息。王一博走到场边喝水，汗水已经浸湿了工装背心的肩带。他拧开瓶盖灌了几口，目光扫过正在和动作指导确认待会儿翻滚路线的肖战。肖战微微侧身，抬手比划着，动作间，左侧腰腹的布料随着动作绷紧了一下。

王一博握着水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Action！”

随着导演指令，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韩东（王一博）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彻底暴怒！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身体如同炮弹般猛地朝着沈砚（肖战）扑去！动作迅猛、凶狠，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肖战（沈砚）眼神一凛，身体如同灵猫般向侧面疾闪！他预判着韩东的扑击轨迹，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是对方扑来时暴露的左侧肩关节！

然而，就在肖战的手指即将扣上王一博左肩的瞬间——

王一博的身体再次展现出惊人的本能反应！他在高速前冲中猛地沉肩拧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肖战那记刁钻的擒拿！但这一次，他显然刻意收敛了力量！横扫而出的右臂带着风声，却只是堪堪擦过肖战的腰侧衣料，并未真正着力！

按照剧本，沈砚应该轻松避开这一击，并顺势反击。但肖战在侧身闪避王一博扑击时，左侧肋下被拉扯的肌肉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动作不可避免地滞涩了零点一秒！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迟滞！

王一博那刻意收敛了力道的右臂，原本应该擦着衣料而过的轨迹，因为肖战动作的微顿，小臂外侧结实的肌肉不可避免地、带着不算轻的力道，撞在了肖战左侧肋骨下方的旧伤处！

“呃！” 一声短促的痛哼从肖战喉间不受控制地逸出！比昨天在围读会时更清晰！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旧伤的钝痛，让他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褪去血色，脚下踉跄着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肋下，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Cut！” 卡莱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和关切，“肖！你怎么样？”

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去。

王一博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肖战瞬间苍白的脸和捂住肋下的手，帽檐下的眼神沉得吓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昨天围读会的画面和刚才那声清晰的痛哼重叠在一起。他清楚地看到了肖战动作瞬间的僵硬和痛苦。

“没事……导演，”肖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肋下翻江倒海的剧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小心扭了一下。继续吧。” 他松开捂着肋下的手，站直身体，脸上重新挂起沈砚式的浅淡笑容，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眼底深处带着极力忍耐的痛楚。

卡莱尔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你确定？需要医生吗？”

“不用，导演，真的没事。”肖战语气坚定，“可以继续。”

王一博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锁在肖战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强装的镇定。陈宇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王一博没理会，只是看着肖战重新走回拍摄位置。

拍摄继续。肖战强忍着疼痛，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沈砚这个角色上，动作尽力做到标准。但每一次侧身、翻滚，肋下的伤处都像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比平时慢了几分，精准度也打了折扣。

王一博的状态也受到了影响。他依旧凶狠，依旧带着困兽的暴戾，但在每一次需要与肖战进行肢体接触的动作时，他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僵硬和隐忍。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束手束脚，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被一种无形的克制取代了。好几次卡莱尔喊了“Cut”，指出他的动作“不够放”“犹豫了”。

中场休息时间延长。肖战走到休息区的折叠椅坐下，脸色依旧不太好。林薇立刻递上水和毛巾，满脸担忧：“战战，不行就别硬撑了，我去跟导演说……”

“不用，薇姐。”肖战接过水，声音有些低哑，“我能行。” 他拧开瓶盖喝水，目光扫过不远处。王一博正被特技指导和卡莱尔围着说话，他侧着头，帽檐下的眉头紧锁，似乎在争论什么。陈宇站在他身边，脸色也有些凝重。

过了一会儿，王一博似乎结束了争论。他没有回自己的休息区，而是径直朝着肖战这边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林薇下意识地站起身，想挡一下。王一博却看也没看她，直接走到肖战面前，停下。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旁边一部分光线，阴影笼罩下来。

肖战抬起头，脸上是强撑的平静：“王老师？”

王一博没说话。他直接从自己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小药罐。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透明中带着点微黄的粘稠药膏在掌心。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些刺鼻的药草混合着薄荷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看也没看林薇，目光直接锁住肖战，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衣服掀开。”

肖战微微一怔，看着他掌心那团气味浓烈的药膏，又看看他帽檐下那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到了，而且知道伤得不轻。

“王老师，不用麻烦……”肖战想拒绝。

“掀开。”王一博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松动，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戾气。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作势要去掀肖战的衬衫下摆，动作直接得近乎粗鲁。

“我自己来！”肖战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声音提高了几分。周围已经有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过来。他不想在片场引起更多注意。

王一博的动作停住，手悬在半空。他盯着肖战看了两秒，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衡量他的抗拒程度。最终，他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收回手，但掌心里那团药膏依旧稳稳地托着。他把那个白色小药罐直接塞进了肖战手里，药罐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自己抹。”王一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速快了几分，“揉开。一天两次。”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特效的。管用。”

说完，他不再看肖战，转身就走，黑色工装背心的背影在布满灰尘的片场显得格外冷硬，很快消失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中。

肖战手里握着那个带着对方体温的药罐，掌心被冰凉的金属罐壁和残留的药膏刺激着。浓烈刺鼻的药草味萦绕在鼻尖。肋下的疼痛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霸道意味的关心，而变得更加清晰和灼热起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罐，又抬眼望向王一博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药罐边缘硌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