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难民

　　王一博吩咐施三护送张若兰回京，自己则驾着马车一路疾行，直至吕水乡。

　　天色渐晚，夕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成火烧一般，映得小镇轮廓斑驳。

　　“前面有家客栈，就在那歇息吧。”他收紧缰绳。

　　“好。”单良杰揉了揉酸胀的肩膀，长途奔波的疲惫尽显。

　　马车辘辘停在客栈门前，小镇冷清，偶有几名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在巷口，眼神呆滞地望着陌生的来客。

　　客栈掌柜听到动静，急忙从柜台后出来，见他们三人穿着不凡，赶紧笑脸相迎：“几位客官里边请，路上辛苦了。”

　　王一博微微颔首，淡声问：“店里可还有热菜？”

　　掌柜陪着笑，连忙报出几道素菜名：“小店清贫，眼下只剩些素斋，倒有热汤热饼。”

　　单良杰闻言皱了皱眉，半是玩笑半是真疑：“怎么全是是素的？莫不是连块肉也寻不出来了？”

　　掌柜苦笑着摇头：“客官有所不知，这吕水乡前些时日涌进不少难民，如今乡中乱得很，别说肉，连口饱饭都难求了。”

　　王一博语气微沉：“朝廷不是早下旨安置难民吗？”

　　掌柜正欲解释，旁边的店小二忍不住小声嘀咕：“山高皇帝远，这些贪官污吏哪里还管得了百姓死活…”

　　话音未落，掌柜脸色顿变，低声厉喝：“去去去，就你话多！还不快去准备客房和热水！”

　　店小二吓得脖子一缩，忙不迭应声，慌慌张张退下。

　　肖战看着那店小二缩着脖子快步退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王一博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这几日一路风餐露宿，待会儿你回房好好休息。”

　　肖战抬眸看他，“那你们呢？待会儿准备去哪？”

　　王一博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去乡里转转，瞧瞧那些难民。”

　　肖战闻言，眼底微光一闪，“我也要去，你们不能抛下我。”

　　单良杰在旁笑着打趣：“只是你身份贵重，那些难民身上味道难闻得厉害，怕你去了，受不住那股子味儿。”

　　话音未落，肖战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眉眼锋利，声音淡淡：“用不着你在这儿插言，也用不着你在这儿拐弯抹角指责我。”

　　单良杰被瞪得一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不再多嘴。

　　王一博盯着肖战看了片刻，见他一脸认真，唇角不由带出几分笑意，低声道：“暴脾气。”

　　肖战鼓着脸颊，声音也放轻了几分：“脾气不厉害，还等着让你们欺负吗。”

　　王一博眼底笑意更深，“那我可没有欺负过你吧？”

　　肖战微微垂下头，像是小小抱怨般，声音低得只有他听得见：“皇叔总是想看我笑话…”

　　吕水乡的街巷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寂静，唯有几处柴火微光闪烁，带着潮湿和稻草腐败的气味随风弥漫。

　　两侧破败的房舍间，不时有难民蜷缩在墙角，衣衫褴褛，眼神麻木，孩童在母亲怀中瑟缩着，饿得哭不出声。

　　肖战目光透过夜色，将这些景象尽收眼底，心中微微发紧，他看王一博：“朝廷的赈济银不是早该送到吗？”

　　王一博眼神幽深，声音低沉：“银子是送到了，可能真正落到百姓手上的，不知还剩几成。”

　　单良杰冷笑一声：“这些地方官平日里一味贪，眼下灾情一来，肯定就只想着如何捞银子，哪管百姓死活。”

　　他摇摇头，“这里的难民比上报时更多，怕是赈灾粮草根本不够。”

　　王一博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忽见前方一处破庙内隐隐透出烛光，“去庙里看看。”

　　几人快步走近，便见破庙内挤满了男女老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将怀里仅剩的一块干饼掰成几份，分给身边几个小孩。

　　肖战看得心头发紧，那一幕幕凄惨景象如针般扎在心上，他突然不敢再看，低下头，跟着王一博身后。

　　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

　　单良杰想打趣几句被王一博一个冷眼制止了。

　　夜已深沉，窗外夜色如墨，肖战站在窗边回想今日所见那些难民，心里沉闷不已，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皇叔。”他扭头唤道。

　　王一博走到他身旁，语气平静：“睡不着？”

　　肖战抬头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眼底隐隐有光，声音低哑：“皇叔，你这次带我来吕水乡，是不是早就有意为之？”

　　王一博淡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肖战垂下眼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里透出少有的沉重与懊悔：“我知道我平时任性，动不动就跟你赌气，说不想要这个皇位，”他吸了吸鼻子，“可我从没想过，做一个让百姓饿着肚子的皇帝。”

　　王一博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看到百姓疾苦，还愿意心疼他们，就比许多帝王强。”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肖战的发顶，语气低缓：“没人天生就会当皇帝，愿意走这条路，愿意变得更强，那就已经够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记住今晚的感受，然后一步一步，让他们的苦难不再重来。”

　　“其实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也不是你一个人要扛，但你身为帝王若不扛，就再没人替他们出头。”

　　肖战喉咙一紧，半晌才哑声道：“我明白了，”他看着王一博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委屈与脆弱：“皇叔，你能抱抱我吗？”

　　王一博垂眸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温柔，淡声道：“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肖战吸了吸鼻子，语气更低了几分：“我难受不行吗，我又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王一博轻笑一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语气似笑非笑：“别把鼻涕擦我身上了。”

　　“才没有！”肖战闷声反驳，脸埋在他怀里，“我没有流鼻涕。”

　　王一博故意低头瞧他，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真没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瞅瞅？”

　　肖战气得抬手捶了他一下，脸颊微红：“你怎么这么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