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画室的灯光下，颜料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松节油香。池空意站在喻柏身后，微微倾身指导他修改素描的明暗交界线。
"这里，稍微加深一点。"池空意的手指悬在画纸上方，虚点着花瓶的阴影部分，"对，就是这样..."
喻柏的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人。池空意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蓝色衬衫，袖口沾了点钴蓝色颜料，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手腕线条纤细却有力。
"学长，你画得比上周好多了。"池空意直起身，满意地看着画纸，"果然法学系的线条就是规整。"
喻柏刚要回应，画室的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打扰了。"宋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本厚重的画册。他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清晰，"池空意，导师让我转交下学期的参考书目。"
池空意惊讶地转身，"宋闻？谢谢，放那边桌上就好。"
宋闻点点头，目光在喻柏身上停留了一瞬。他走进来放下画册，动作安静得像一只猫。
"你们在画静物？"他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是单纯的陈述，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疑问。
喻柏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位传闻中寡言的美院高材生。宋闻的眉眼很干净，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潭，看不出情绪。
"嗯，我在教喻柏学长基础素描。"池空意笑着解释，顺手拿起喻柏的画给宋闻看，"怎么样，进步很快吧？"
宋闻认真地看了看，竟然给出了评价："构图不错。透视..."他指了指花瓶底部，"这里应该再收一点。"
喻柏惊讶于宋闻的直白，却莫名觉得这种不拐弯抹角的风格很舒服。"谢谢建议。"他点点头，拿起炭笔准备修改。
宋闻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说："亓铭说你学东西很快。"
"亓铭？"喻柏手一抖，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意外的线条。
"嗯。"宋闻的嘴角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说你为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抿住唇，摇了摇头。
池空意好奇地眨眨眼："为了什么？"
"没什么。"宋闻转身往门口走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继续。"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轻轻补了一句："画室锁好门。"
门关上后，池空意噗嗤笑出声："宋闻居然说了这么多话，真是稀奇。"
喻柏却盯着那道意外的炭笔痕迹，耳根发烫。亓铭那个大嘴巴到底跟宋闻说了什么？
***
校园咖啡馆里，亓铭正对着手机皱眉。
"怎么还不回消息..."他戳着屏幕，面前的可可已经凉了。
"他们很忙。"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对面响起，亓铭猛地抬头，看见宋闻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安静地坐在对面。
"阿闻！"亓铭眼睛一亮，"你见到喻柏了？他们真在画画？"
宋闻点点头，拿起已经凉掉的可可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但还是咽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气氛如何？"亓铭凑近，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宋闻放下杯子，思索了片刻，竟然给出了详细回答："距离很近。池空意教得很认真，喻柏..."他顿了顿，"画得不好，但很专注。"
"就这？"亓铭失望地靠回椅背，"没点火花？"
宋闻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你太吵了。"
"我哪里吵了！"亓铭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这叫关心室友感情生活！"
宋闻摇摇头，伸手拿过亓铭的手机锁屏，"让他们安静画画。"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在亓铭的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动作干脆利落。
亓铭眨眨眼，突然笑了："阿闻，你这是在帮喻柏？"
"不是。"宋闻收回手，声音轻却坚定，"池空意最近很开心。薛文绪的事...很烦。"
亓铭怔了怔，随即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哎呀，我们阿闻居然会关心人了？"
宋闻没理他的调侃，只是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说起来，"亓铭突然压低声音，"薛文绪那家伙不会又去找麻烦吧？"
宋闻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敢去，喻柏会处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会。"
亓铭惊讶地张大嘴："哇哦，阿闻你居然——"
"闭嘴。"宋闻打断他，却伸手推了推那杯凉掉的可可，"再买一杯热的。"
亓铭咧嘴一笑，跳起来去柜台："遵命！宋老师！"
宋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但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
画室里，池空意正在调色板上混合颜料。
"学长，要不要试试色彩？"他转头问喻柏，"素描太枯燥了。"
喻柏看着自己被炭笔染黑的手指，犹豫道："我连形都打不好..."
"没关系，"池空意把调色盘递给他，"颜色没有对错，只有感觉。"
喻柏接过调色盘，不小心碰到了池空意的手指。两人同时一顿，画室里突然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喻柏喉结滚动，"我该调什么颜色？"
池空意回过神，匆忙指向画布："先...先试试背景色。你想用什么颜色？"
喻柏看着空白的画布，突然说："蓝色。"
"嗯？"
"那天..."喻柏声音很低，"你泼在我身上的那种蓝色。"
池空意愣住了，随即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头假装整理画笔，声音闷闷的："那个是钴蓝加了一点群青..."
喻柏按照指示调色，笨拙地在画布上涂抹。颜料在画布上晕开，像一片小小的海洋。
"学长。"池空意突然开口，"为什么答应跟我学画画？"
喻柏的手停在半空。画室的灯光在池空意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抿着唇等待答案的样子，让喻柏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因为..."喻柏深吸一口气，"想了解你的世界。"
池空意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喻柏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亓铭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打断了这一刻的静谧。
"接吧。"池空意笑了笑，"可能是急事。"
喻柏皱眉接起电话："喂？"
"老喻！大事不好！"亓铭的声音炸响，"薛文绪那孙子在体院放话，说要找人堵池空意！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
喻柏脸色瞬间阴沉："第三画室。不用来接，我现在送他回宿舍。"
挂断电话，池空意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喻柏放下调色盘，声音冷静但眼神锐利，"今天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池空意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又是薛文绪？"
喻柏点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别怕。"
池空意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那些恐惧都变得遥远。他轻声说："嗯，有学长在。"
两人收拾画具时，窗外的树影摇曳，月光静静地洒在未完成的画作上，那片蓝色的海洋泛着微光，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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