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有个好梦

　　少女脸颊绯红，耳后还沾着几缕发丝，恍惚间又闻到那一抹的青芒果香。

　　窗外的明月高悬，失眠的沈韵温站在自家院子里，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星辰。她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沈柔发来的：

　　【姐姐，我觉得你身上香味很好闻】

　　沈韵温笑着打字：【你要链接吗】

　　沈柔措不及防回复：

　　【啊，不用了】

　　【只是单纯夸这个香水很香而已】

　　她不显得自己尴尬还发了Emoji。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沈韵温引用了第二句：

　　【只是因为香味在我身上才算好闻吗】

　　后面引用沈柔的第一句：

　　【不给你发链接有点辜负了你】

　　两栋老房子隔着三棵槐树，晚风掠过晾晒的床单，把少女们未说出口的心事揉成夏夜最温柔的秘密。

　　沈柔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那三个粉色的心形表情像三颗滚烫的石子，扑通扑通砸进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她咬着下唇，看着沈韵温调侃的话语，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不知道发什么。”

　　沈柔说着说着挠了挠头发。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地上，沈柔困意全无，起身蜷缩在飘窗角落，把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降温。

　　手机屏幕冷光映照着她绯红的脸，对话框里不断输入又删除的光标，让她的焦虑提升一个高度。

　　她想撤回那句直白的夸赞，又怕显得此地无银；想继续聊天，却连一个字都组织不出来。

　　她用食指戳了戳脸，“要不……”，沈柔经过此刻混乱忐忑的心理准备后，将信息发送了沈韵温。

　　沈柔引用了她的第一句。

　　【是也不是】

　　当她问这个问题时，沈柔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幻想对方真人出现在面前，说话语气有多么温柔。

　　沈柔紧随其后又发了一条。

　　【学姐好幽默】

　　另一边，沈韵温倚着院子里的老槐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夜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狗尾巴草在嘴角轻轻摇晃。

　　看着聊天框里沈柔慌乱的回复，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个总是脸红、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姑娘，像只受惊的小鹿，每一个反应都牵动着她的心。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打破夏夜的寂静。

　　沈柔大脑控制不住想起白天沈韵温拥抱的场景时，垂落的发丝滑过她肩胛骨的触感，还有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芒果香。

　　沈韵温故意钓着她延迟了五分钟回复。

　　【因为是对你啊】

　　她收到这条消息彻底傻眼，她刚开始只是发愣，接着明白沈韵温的意思，立马脱下拖鞋，“扑通”一声躺在床上。她猛地把脸埋进抱枕里，闷声发出一声轻哼，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羞赧里，藏着半分甜。

　　手机再次震动，沈韵温发来一张图片——尼罗河畔香水的商品链接，配文是：【错过会后悔的】

　　沈柔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在床单上划出几道褶皱。她想说“其实我喜欢的不是香水，是你”，最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在自我反省。

　　她不明白对沈韵温的情感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当然爱情二字，她终极一生也不明白会是什么样的，如今合理的解释是友情。小时候她们是好朋友，直至她们背负不同的命运，寻找不同的道路，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沈柔的喜欢在她眼里看来是朋友之间的爱慕。

　　可沈柔内心的发问戳破了幻想：

　　我和她现在还算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关系，也没有之前那样亲近，反而是变得冷淡些，那对她的情愫仅仅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吗？

　　重逢何尝不是上帝给予她们的馈赠与机遇？

　　最后，她只发了个害羞的表情，然后紧紧抱住抱枕，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蔓延开来。

　　屏幕上光标仍在闪烁，沈韵温刚敲下一句：

　　【真的不试试吗】

　　窗外掠过一道刺目白光。

　　紧接闷雷如同巨兽低吼般炸开。

　　沈柔的手机差点从指间滑落。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进被窝，屏幕冷光映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对话框里沈韵温消息适时弹出：

　　【别怕，我在】

　　短短四个字让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发颤，喉咙发紧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接连发送三个发抖的表情。

　　雨声裹挟着雷鸣愈发狂暴，敲打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沈韵温丢下鼠标冲到窗边，望着两栋房子间被暴雨模糊的槐树，咬了咬下唇。

　　键盘敲击声急促响起。

　　【现在放一首轻快的歌】

　　【缓解紧张的心情】

　　她停顿两秒，对话框里弹跳出语音通话邀请。

　　沈柔没有时间思考，犹豫地颤抖按下接听键，听见另一头传来轻柔的哼唱声。沈韵温压低嗓音，断断续续地哼着《I miss you》

　　她语调柔和，清唱舒缓的英文歌再合适不过。

　　The photos on my wall remind me

　　墙上的照片提醒我

　　That you were once real

　　你曾经真实存在

　　The pictures in my head on replay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回放

　　Won't allow my heart to feel

　　让我的心无法再去感受

　　偶尔被窗外的炸雷打断，又立刻重新接上。

　　All the emptiness I feel without you in my life

　　我的生命中没有了你一切都变得空虚

　　It's so hard to say goodbye

　　再见是如此难以说出口

　　When I keep asking why

　　当我不断追问为什么

　　沈韵温唱完之后说：“现在好多了吗？”

　　沈柔又一次把脸埋进枕头，听着雨声与哼唱交织成奇特的安宁，眼眶渐渐发烫。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弱，雨声也变成淅淅沥沥的呢喃。

　　沈柔这次说话的声音格外小。

　　“好，好点了。”

　　沈韵温的声音里染上几分困意：

　　“睡着了吗？”

　　“没。”沈柔哑着嗓子，“谢谢你给我唱歌。”

　　沈韵温轻轻的“嗯”了一声：“没事。”

　　她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我在修改稿子，你先睡。”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九点五十。

　　沈韵温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她以为沈柔已经睡去，刚准备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修改稿子，却听到了一句含混不清的呓语。

　　一开始以为是幻听，结果发现她是在说梦话。

　　“你唱歌很好听，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沈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带着平日里绝不会有的大胆与直白，与往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韵温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连屏幕上闪烁的光标都仿佛静止了。她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心脏此起彼伏跳动起来，仿佛冲破胸腔。

　　那个连对视都会脸红的小姑娘，此刻竟在梦中吐露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心声，让她既震惊又欣喜。

　　“真的吗？”

　　她鬼使神差地轻声回应，像是和梦境里的沈柔对话。她放下手中的鼠标，侧身躺在沙发上，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想听清楚沈柔接下来会还说些什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沈柔睡觉有爱踢被子的习惯，她右侧躺着手臂平放在床单上，双手仍然紧紧握着手机，舍不得松手，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将话，“当然是真的。”

　　沈韵温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她赌气为什么夸沈韵温还要笑，真奇怪。

　　“这，不好笑。”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沈韵温光明正大的夸奖。

　　她快不明白沈柔现在的状态是昏睡还是做梦，如果是昏睡，那沈柔睡眠质量很浅，如果是做梦，那做的这个梦一定是关于她的，而且很真实。

　　过了许久，听筒里除了平稳的呼吸声再无其他。沈韵温嘴角噙着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沈韵温看了一眼时间是十点二十分。

　　好不容易提前放暑假，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她轻轻对“梦中人”说了句：“晚安”。

　　沈韵温却舍不得挂断电话，就这样听着沈柔的呼吸声，想象着此刻她睡梦中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些。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微弱的光，沈韵温却丝毫没有了困意。沈柔那句梦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久久不能平息。

　　她觉得这场意外的雷雨，或许是上天特意安排，让她听到了少女藏匿在心底无法诉说的声音。

　　“祝你有个好梦。”

沈韵温说完挂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