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赵岩摇着折扇匆匆追来，眼神满是好奇，看向巷口问道：“那是令堂和……”
“是舍弟，暂居我家。”王一博下意识握紧竹篮，藤条深深勒进掌心。
赵岩凑近半步，眼含笑意：“瞧这模样，是位俊朗坤泽，贤弟好福气。”
“赵兄，慎言。”王一博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清冷，“我与表弟相处，一向守礼。”
赵岩微微一愣，旋即拱手致歉：“是我莽撞了。”
二人并肩步入镇学。王一博摩挲着竹篮边缘，肖战离去时的笑容突然在眼前浮现，惊得他急忙加快脚步。
苏婉容拉着肖战的手腕，在青石板路上穿行，七拐八绕。转过爬满青苔的巷口，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永昌盐铺”的匾额在风中微微晃动。店内陶罐整齐堆叠，木桶里白盐堆成小山，旁边还放着两个泛着油光的大缸，一缸盛着深褐色酱油，一缸是琥珀色陈醋。
趁苏婉容与掌柜讨价还价，肖战细细打量货架。这里摆满花椒、八角、桂皮、姜、蒜等各种香料。他还瞧见，除盐之外，另有两个木桶装着白色粉末，走近一看，一桶是砂糖，另一桶粉末更为细腻，却分辨不出是什么。
“掌柜的，这是什么？”肖战指着木桶询问。
头戴瓜皮帽的掌柜笑眯眯地擦拭着算盘：“这是碱面！蒸馒头用它，面更蓬松；洗衣裳时放些，去油污效果绝佳。小哥要不要称半斤？”
话刚落音，苏婉容已拉着他后退两步：“不用了，多谢！”
走出一段距离后，苏婉容小声嘀咕：“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别瞎打听，小心被人坑……”
肖战心里正盘算着事，对苏婉容的唠叨置若罔闻。突然，前方一家挨着一家的酒肆吸引了他的目光。雕花木窗飘出阵阵酒香，门帘上绣着“女儿红”“状元醉”的招牌随风轻摆。
“姨妈，这么多家酒肆挤在一起，不会抢生意吗？”他指着街对面新开的酒楼问道。
苏婉容用帕子擦了擦汗，指向远处更热闹的街道：“那边整条街都是酒肆！别说这儿了，就是码头边的小酒馆，整日也是座无虚席。”她轻叹一声，“大晟人就好这口酒，村里汉子收工要喝，镇上老爷太太更是离不了。”
肖战嘴角上扬，眼睛明亮闪烁，试探着扯了扯苏婉容的衣袖：“姨妈，来都来了，咱也买点酒尝尝呗。”
“尝尝？”苏婉容微微一怔，往昔与丈夫对饮的时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几何时，她也喜欢浅斟慢饮，可自崔大柱离世后，身为寡妇的她便刻意避嫌，生怕上街买酒会遭人非议。而此刻，肖战这句话恰似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那扇尘封已久的酒瘾之门，让她不禁有些心动。
就在她犹豫之时，肖战笑着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进酒肆，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掌柜，打一斤酒！”
从酒肆出来，苏婉容呆呆地望着竹篮里的一壶酒。陶壶花费十文，壶中酒又耗去二十文，三十文钱，就这般轻易地从指尖流逝。苏婉容心里一阵抽痛，懊恼如同藤蔓般迅速爬上心头。她抬起手，轻轻拍在肖战肩头，嗔怪道：“你这败家的小子，就会哄我乱花钱！”
肖战对苏婉容的责备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他亲昵地挽住苏婉容的胳膊，脑袋轻轻蹭了蹭她，撒娇似地说：“姨妈，我来咱家这么久，您还没好好给我接风呢。这酒就当是个开头，咱们再去集市转转，买点好吃的，今晚痛痛快快吃一顿！”
此时的苏婉容，内心早已打起了退堂鼓。她实在害怕肖战又鼓动她买这买那，花钱毫无节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算是发现这孩子身上的“毛病”，而且还是个让人头疼的大毛病！
然而，肖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软糯的话语如同裹了蜜一般，一句句钻进她心里。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肖战的软磨硬泡，暗自叹了口气，带着他朝集市走去。
日头高悬，已至午时。集市上热闹非凡，面摊、包子摊、馄饨摊前都围满了人，蒸腾的热气中飘来阵阵诱人的香气。苏婉容看着肖战，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饿不饿呀？要不咱先吃碗馄饨再接着逛？”
肖战摇了摇头，目光清澈：“家里不是做了饭嘛，回去吃就行，别浪费钱啦。”
“这小机灵鬼，这会儿倒知道省钱了。”苏婉容心里暗自欢喜，嘴上却不饶人，轻轻白了他一眼。
正说着，肖战眼前突然一亮，发现不远处有个卖鸡蛋的摊子。他兴奋地拽着苏婉容的衣角凑过去，好奇地问：“姨妈，这些是什么呀？”
苏婉容抬眼望去，见摊子上摆满了腌蛋和咸蛋，色泽诱人，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这是腌蛋和咸蛋，配着粥吃可香了，你想吃不？”她问道。
肖战眼睛亮晶晶的：“那，各买两个吧。”
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麻利地装好蛋，笑着说：“一共四个蛋，二十四文，您拿好嘞。”
苏婉容接过蛋，轻轻叹了口气。这四个蛋的价钱，在村里都能买二十四个鸡蛋了。不过看着肖战开心的模样，她心里也觉得值了。
苏婉容正从荷包里摸索铜钱，肖战又扬起脸，眨着眼睛问摊主：“大叔，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蛋吗？”
摊主是个快人快语的中年汉子，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有有有！我这儿有鸡蛋、鸭蛋，还有鹅蛋呢。这鹅蛋可是个好东西，吃了对胎儿可滋补了……”
苏婉容一听，脸腾地红了，赶忙打断他的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家孩子还没成家呢，哪用得着这些。”
中年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尴尬又歉意的神情，慌忙解释道：“对不住啊嫂子，我还以为小伙子是不好意思问，我才多嘴说了几句……真是对不住。”
苏婉容看他一脸诚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肖战却不罢休，继续追问道：“不是，大叔，我是想问，还有没有像咸蛋、腌蛋这种经过加工的蛋呀？”
中年汉子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哦，那没有了。”
“是您这儿没有，还是整个镇上都没有呀？”
“反正我在这镇上卖了这么多年蛋，是没见过别的了。”中年汉子回答得很干脆。
“哦，这样啊，谢谢大叔。”肖战礼貌地笑了笑，苏婉容付了钱，拉着他离开。
从集市的这头走到那头，肖战拉着苏婉容，把几个卖蛋的大摊位瞧了个遍。清一色只有腌蛋和咸蛋摆在那儿。肖战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心里已然盘算起赚钱的门道。大晟人好酒，变蛋可是酒桌上的绝佳搭档啊！
上大学以前，他经常跟奶奶一起做变蛋，配料什么的，他熟门熟路。石灰嘛，村口山上就有石灰石，烧制起来也不是难事；纯碱，刚才逛的盐铺里就有卖；草木灰更是容易得很，至于盐和水，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还真是个天才！”
苏婉容看着一旁独自傻笑的肖战，又瞅了瞅篮子里那四个蛋，满心疑惑，实在猜不透这孩子在想啥，于是开口问道：“战战，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今晚就拿这四个蛋下酒？”
肖战神神秘秘地凑到苏婉容耳边，小声说道：“姨妈，瞧见那边那栋楼没？”
苏婉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看见了，咋啦？”
肖战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两个月以后，我带你去那儿吃香的喝辣的！”
苏婉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接话。她轻轻摇了摇头，只当是这孩子一时头脑发热，迷了心智罢了。
从集市出来后，两人没再去别处闲逛，顶着春末炽热的阳光回到家。一打开门，他们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堂屋倒水喝，只见两人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把壶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这才停下动作。
肖战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没了知觉，他先是脱下直裰，接着又脱掉鞋子，然后坐在炕边休息。苏婉容则走进帘子里面，换上一身粗布衣裙，随后拿着换下来的对襟棉衫、百褶长裙以及肖战的直裰准备去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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