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破晨雾时，我正蹲在烘焙店后巷捡她掉落的闪电泡芙。酥皮上的糖霜在指尖融化，甜得发苦，像极了她昨天塞进我嘴里的那颗酒心巧克力——表面是温柔的草莓味，咬开却涌出浓烈的朗姆酒。
“沈警官在偷吃证据吗？”林糖霜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她穿着粉色蓬蓬裙，裙摆上绣着Hello Kitty举着闪电的图案，“今天是泡芙品鉴会哦，要来当试吃嘉宾吗？”
她踮脚替我擦掉指尖的糖霜，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我们不是警察与嫌疑人，而是相恋多年的情侣。我后退半步，警服下的皮肤还残留着她昨夜替我包扎伤口时的温度——那时她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裤，手里攥着从凶案现场顺来的扳手。
品鉴会现场摆着十二张圆桌，每张桌上都放着镀金的闪电泡芙模具。林糖霜站在中央，发梢别着奶油色的蝴蝶结，与三天前在废弃糖厂举着打蛋器的女人判若两人。“今天的主题是‘闪电与温柔’，”她举起泡芙，酥皮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有些人看起来柔软，内心却藏着雷霆。”
我盯着她身后的监控屏幕，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0:07。三天前的同一时刻，监控曾拍到一个戴Hello Kitty头套的人出入第五起凶案现场，而此刻的林糖霜，正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微笑。
“这位先生，请尝尝看。”她忽然走到我身边，将泡芙塞进一个秃顶男人手里。我认出那是食品添加剂公司的老板，上周刚被举报用工业明胶替代奶油。男人咬下第一口时，脸色突然惨白，泡芙里掉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和他两年前撞死的烘焙师姑娘的 dental record 完全吻合。
“怎么了？”林糖霜歪头看他，蝴蝶结上的闪粉落在泡芙上，像撒了一层毒蘑菇的孢子，“这是特别为您准备的‘回忆泡芙’呀，里面有您最想忘记的味道。”
男人捂着嘴冲向洗手间，我趁机跟上。隔间里传来剧烈的呕吐声，我掏出手铐时，却发现他手里攥着的不是牙齿，而是一颗巧克力做的假牙，里面藏着微型存储卡。
“沈警官果然聪明。”林糖霜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金属的回响，“不过比起追踪小角色，不如来看看更有趣的东西。”
精神病院的档案柜散发着霉味，林糖霜的病历夹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着相同围裙的女孩站在烘焙坊前，左边的抱着Hello Kitty玩偶，右边的手里握着打蛋器。照片背面用糖霜写着：“糖霜与糖蜜，永远不分开。”
“她们是双胞胎？”实习生小吴凑过来，手里的拿铁在病历上洇出褐色斑点。我盯着“林糖蜜”的出院记录：2022年7月15日，因“妄想症”入院，宣称“要用甜点净化世间的蛀虫”，三天后离奇失踪。
“更有趣的在这儿。”小吴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的林糖霜正在烘焙店制作闪电泡芙，粉色蝴蝶结随着动作轻颤。而与此同时的另一个监控画面中，戴Hello Kitty头套的人正在巷子里处理带血的围裙，手腕上的烫伤疤痕清晰可见。
“这不可能。”小吴的声音发颤，“除非她会分身术。”我盯着两个画面中同步举起的右手，发现头套者的小拇指是弯曲的，而林糖霜的手指修长笔直——那是长期握打蛋器留下的肌肉记忆。
傍晚的烘焙店飘着焦糖香，林糖霜正在教一群小朋友做泡芙。她的围裙不知何时换成了黑色，Hello Kitty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看好哦，”她示范着挤奶油，裱花袋在烤盘上画出闪电形状，“闪电泡芙的关键是爆发力，就像生气的时候，要把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小朋友们咯咯笑起来，只有我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肤——原本光滑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新鲜的烫伤疤痕，形状与监控中头套者的完全一致。
“沈警官要来试试吗？”她突然递来裱花袋，奶油从指尖溢出，在我手背上烫出小红点，“你的手指太僵硬了，需要放松……就像这样。”她握住我的手，轻轻转动，奶油在烤盘上歪歪扭扭地形成一个爱心。
我闻到她发间混着的薄荷香——和三天前在糖厂闻到的一样。那时我追踪头套者到废弃冷库，墙角残留的薄荷精油瓶上，印着“林糖蜜”的指纹。
“糖蜜是谁？”我突然抽回手，裱花袋在烤盘上划出一道狰狞的裂痕。林糖霜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变得甜美：“是我姐姐呀，不过她很久前就离开啦。警官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转身打开烤箱，里面整齐摆着十二个闪电泡芙，每个泡芙上都插着一张照片——受害者们的笑脸。当她弯腰调整温度时，我看见她后颈的蝴蝶骨处，有一块褪色的纹身，隐约是“M”的形状，和姐姐档案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其实姐姐留了东西给你哦。”她突然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丝带打着漂亮的蝴蝶结。我小心翼翼拆开，里面是一本烘焙日记，扉页贴着泛黄的剪报：“烘焙坊纵火案致一死一伤，幸存者称凶手戴着Hello Kitty头套。”
日记里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前半部分记录着各种甜点配方，后半部分却变成血红色的涂鸦：“他们都该被烤成泡芙，空心的那种，就像他们的良心。”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诊疗单，诊断结果是“分离性身份障碍”，主治医生的签名是——我的战友陈默。
“陈默是你姐姐的医生？”我捏着诊疗单，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林糖霜靠在烤箱旁，指尖敲打着金属门，发出叮叮的声响：“是啊，他总说姐姐需要爱来治愈，可后来……”她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像碎玻璃划过黑板，“后来他就死了，死在一个飘着奶油香的雨夜。”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音。陈默牺牲那天，现场确实有草莓蛋糕的痕迹，而他手里攥着的，正是半块闪电泡芙。
“沈警官看起来很累呢。”林糖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拉环拉开的声音格外清脆，“喝杯汽水吧，冰镇的，能让头脑清醒。”
我接过易拉罐，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滴在诊疗单上，晕开“糖蜜”两个字。当冰凉的液体触到舌尖时，我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的特征。
“你下毒？”我打翻易拉罐，汽水在地面蜿蜒成蛇形。林糖霜却摇摇头，捡起掉落的泡芙咬了一口：“警官果然多疑，这只是普通的草莓汽水呀。不过……”她凑近我，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阴影，“如果我说想杀你，你会躲吗？”
烤箱的定时器突然响起，她转身取出泡芙，金色的酥皮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注意到她这次用的是左手——而监控中的头套者，习惯用右手。
“其实姐姐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呢。”她把泡芙装进礼盒，丝带打成漂亮的蝴蝶结，“不过沈警官这么聪明，一定能查出真相的，对吧？”
离开烘焙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坐在车里，盯着副驾驶上的礼盒，突然想起陈默生前最爱吃闪电泡芙。手机在这时震动，小吴发来消息：“队长，查清楚了，林糖霜根本没有双胞胎姐姐，所有档案都是伪造的！”
我猛地回头，透过车窗看见林糖霜正在关店门。她的围裙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粉色，蝴蝶结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当她转身的瞬间，我看见她左脸闪过一道阴影——那是只有在特定角度才会显现的，另一个人的轮廓。
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的烘焙店逐渐变小，却始终亮着暖黄色的灯。我摸出礼盒里的泡芙，咬下的瞬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那是混着泪水的糖霜。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监控中心发来的截图。画面里，林糖霜站在烘焙店中央，左边是穿着粉色围裙的甜妹，右边是戴着Hello Kitty头套的恶魔，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像一幅扭曲的双重曝光照片。
我踩下油门，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双胞胎，有的只是同一个灵魂里的两个极端——而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同时爱上了她们。
后视镜里，烘焙店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招牌上的Hello Kitty在黑暗中闪烁，那对血红色的眼睛，像极了犯罪现场蛋糕上的草莓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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