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砸在警局玻璃窗上的声响像极了打蛋器撞击不锈钢盆的节奏。我捏着那个印着粉色樱花的快递盒，指腹蹭过"甜心糖霜烘焙坊"的烫金logo，突然想起林糖霜说过的话："警官的指纹沾在包装纸上，会像糖霜印花一样好看呢。"
拆开盒子的瞬间，玫瑰香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十二块曲奇整齐码在金丝绒衬布上，每块都嵌着半片干燥玫瑰花瓣，只是我咬下第一口时，听见了玻璃碴在齿间碎裂的脆响。
"沈队！第五起凶案！"小吴冲进办公室，警靴在水磨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死者手里攥着半块曲奇，和您收到的是同款。"
**凶案现场在食品监管局地下车库。**受害者趴在保时捷车顶，后脑勺凹进去的形状像被6寸蛋糕模具砸过，右手紧握着染血的曲奇，玫瑰花瓣上粘着几根栗色卷发——和林糖霜的发色分毫不差。
"死者叫张成，上周刚查封了三家无证烘焙坊。"小吴举着证物袋，里面是曲奇碎屑，"法医说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而监控显示，凌晨一点五十分有个穿Hello Kitty围裙的女人进了车库。"
我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曲奇碎屑。玫瑰酱里混着极细的玻璃碴，这种手法和前三起案件如出一辙——凶手用甜点的甜蜜掩盖杀意，就像林糖霜总在审讯室用马卡龙堵住我的质问。
"调监控，查烘焙坊的出货记录。"我扯下乳胶手套，指尖还残留着曲奇的玫瑰味，"顺便查一下，林糖霜今晚在哪。"
烘焙坊后巷的监控画面雪花闪烁。
画面里，林糖霜穿着那件标志性的Hello Kitty围裙，怀里抱着粉色快递盒，在邮筒前停留了整整三分钟。她踮脚贴快递单时，围裙带子突然断裂，露出锁骨下方月牙形的烫伤疤痕——和我战友墓碑上刻的弹道轨迹惊人相似。
"沈队，快递物流显示，您收到的曲奇是凌晨一点寄出的，而凶案发生在一点五十分。"小吴的声音里带着疑惑，"除非她会瞬间移动，否则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我盯着监控截图里她垂眼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阴影。这个女人总能在绝境中给自己织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像她总能把谎言藏进糖霜里。
推开烘焙坊后门时，烤箱的红光映得她脸色像熟透的草莓。
"警官是来查岗的吗？"她转身时，手里捧着刚出炉的玫瑰曲奇，热气蒸腾着她脸颊的绒毛，"今天的曲奇加了新配方哦，要不要尝尝？"
我反手锁上门，将证物袋摔在操作台上。玻璃碴撞击金属的声响里，她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就像奶油遇冷凝固的纹路。
"张成死了，手里攥着你做的曲奇。"我逼近她，直到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而你的DNA，出现在了凶器上。"
她低头用围裙擦手，动作慢得像在裱花。"警官知道吗？"她忽然抓起一块曲奇塞进我嘴里，指尖的温度透过曲奇传递到舌尖，"玫瑰花瓣要在月光下晾晒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去掉苦涩味。就像有些人，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才能露出真面目。"
**曲奇在齿间碎成粉末，这次没有玻璃碴，只有浓郁的玫瑰酱在舌尖炸开。**我伸手扣住她手腕，触感像打发过度的蛋白霜，柔软却暗藏韧性。她不躲不闪，反而将脸凑近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下巴。
"三年前，你在仁爱烘焙学校进修。"我从口袋里抽出泛黄的学员名单，她的名字旁盖着"肄业"的红章，"同年七月十四日，我的战友在追查地沟油案件时牺牲，现场有个穿粉色围裙的女孩，身上有烫伤疤痕。"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像烤箱门突然打开时，蛋白霜瞬间塌陷的模样。"警官记错了哦，"她的声音轻得像玫瑰花瓣，"那年夏天我在医院住院，因为救人时被热油烫伤。"她拉开衣领，露出肩膀上蜿蜒的疤痕，"你看，和你战友的枪伤，是不是很配？"
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
暴雨倾盆的深夜，我抱着浑身是血的战友冲进烘焙坊，烤箱里的蛋糕还在滋滋作响。穿粉色围裙的女孩冲过来替我们挡住杀手的第二枪，滚烫的奶油从打翻的烤盘里泼出来，在她锁骨处烙下永远的印记。战友临终前塞给我一块带血的曲奇，上面沾着半片玫瑰花瓣。
"是你。"我喉间发紧，松开她的手腕，金属操作台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脊椎，"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她忽然笑了，笑声像银铃混着奶油的绵密。"因为......"她踮脚吻住我唇角，舌尖掠过我刚才咬过的曲奇碎屑，"死人的秘密才最安全呀，警官。"我尝到玫瑰酱的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鲜血混着糖霜的味道。
警报声从远处传来时，她轻轻推开我。
"该走了，你的同事们要来抓我了。"她转身将剩余的曲奇装进盒子，动作流畅得像在完成每日的烘焙流程，"不过警官要记住哦，真正的凶手......"她忽然举起一块曲奇对着灯光，花瓣里隐约露出金色纹路，"藏在比糖霜更甜的地方。"
监控录像在警局会议室的屏幕上跳动。
穿Hello Kitty围裙的人在车库行凶后，对着镜头举起右手，比了个飞吻的手势。袖口露出的皮肤雪白光滑，没有一丝烫伤痕迹。而林糖霜此刻正坐在审讯室里，慢条斯理地用曲奇碎屑在桌面上拼出Hello Kitty的轮廓。
"沈队，我们对比了指纹，"技术科同事递来报告，声音里带着困惑，"现场的指纹和林糖霜的有80%相似度，但有几个细节对不上，倒像是......"
"像是戴了指纹膜。"我盯着屏幕上凶手的飞吻手势，突然想起林糖霜在烘焙时的习惯——她总爱用裱花袋做出完美的弧形，就像此刻凶手弯曲的食指。
深夜的烘焙坊飘着焦糖味。
我翻遍了林糖霜的工作台，在面粉罐底部找到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十二顶Hello Kitty头套，每顶内侧都绣着不同的名字：张成、李强、王海涛......直到第七个，绣着"陈宇"——我牺牲战友的名字。
最底层是一本皮质日记，扉页写着："用甜点惩罚恶魔，让正义拥有甜蜜的外壳。"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个句号洇开墨渍，像极了蛋糕上的樱桃。
翻到最新一页，日期是今天凌晨："他终于想起我了，可我不能告诉他，当年替他挡枪的人不是我，是姐姐。而姐姐现在......"字迹在这里被水渍晕开，后面的内容模糊不清。
我合上日记时，身后传来烤箱门开合的轻响。
林糖霜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手里捧着新烤好的曲奇。"警官在找什么？"她走近我，围裙上的Hello Kitty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是在找姐姐吗？还是在找......"她忽然把曲奇塞进我嘴里，"藏在曲奇里的真相？"
这次我尝到了玻璃碴的尖锐触感，却没有吐出来。曲奇里混着某种粉末，让我的舌尖发麻。她凑近我耳边，呼吸里带着玫瑰的芬芳："警官知道吗？人的味觉在濒死时会变得格外敏锐，能尝出糖霜里的每一丝苦味。"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她从围裙里掏出一把枪。
枪身缠绕着粉色缎带，枪口刻着Hello Kitty的胡须。她将枪抵在我胸口，笑容像融化的糖霜："别怕，这是玩具枪哦。就像我们的爱情，看起来致命，其实......"她忽然扣动扳机，喷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粉色的糖霜，"是甜的。"
我在昏迷前最后一刻，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下有细小的凸起，像是埋着某种芯片。而她低头看我时，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狠戾，就像烘焙时看见蛋白霜打发失败的样子。
"下次见面，我会给你做真正的玫瑰曲奇。"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混着烤箱的嗡鸣，"用你的血当色素，用你的骨当脆片，那才是......最完美的复仇甜点。"
黑暗吞噬我之前，我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
原来她早就报了警，就像她早就算准了一切。这个用糖霜织网的女人，到底是受害者，还是操控一切的蜘蛛？而我，又该以警察的身份逮捕她，还是以男人的身份保护她？
曲奇的玫瑰味还在喉间萦绕，这次多了一丝铁锈的苦涩。我终于明白，在这场甜蜜的谋杀里，我们都是彼此的猎物，也是彼此的猎手。
监控录像里，穿围裙的人影抱着昏迷的我走出烘焙坊，在警灯的红光中露出微笑。
她摘下头套，露出栗色卷发，而围裙下隐约可见另一截裙摆——那是和监控里凶手一样的白色蕾丝边。
原来真正的双胞胎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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