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在头顶发出电流嗡鸣,我盯着单向玻璃上的水痕,倒数第三次调整袖口的警徽。林糖霜坐在审讯椅上,膝盖并得很拢,粉色裙摆乖巧地垂在小腿肚,唯有指尖绕着奶茶吸管打圈的动作,像只偷喝奶油的猫。
“测谎仪准备好了吗?”我敲了敲桌上的草莓千层蛋糕,奶油边缘已经渗出暗红色液体,“让证人先吃点东西再配合调查。”
她抬头看我,吸管在唇间转出个浅浅的酒窝:“沈警官知道吗?千层蛋糕的关键是每层饼皮厚度必须精准到0.3毫米。”她用塑料刀切开蛋糕,奶油里混着碎坚果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就像杀人时挥动手臂的弧度——多一度太狠,少一度太轻。”
我攥紧钢笔,笔尖在审讯记录上戳出墨点。技术员举起测谎仪示意就绪,电极片在林糖霜腕间贴出两片淡红,像她围裙上Hello Kitty的腮红。
“姓名?”
“林糖霜,甜蜜的糖,霜冻的霜。”她忽然凑近话筒,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阴影,“不过沈警官可以叫我霜霜,就像昨晚在糖厂,你叫我‘站住’时那样。”
我猛地按下录音暂停键,后颈窜起的热意几乎要烧穿警服。昨晚她确实在废弃糖厂出现过,那时她蹲在生锈的搅拌机旁,往铁盒里倒的不是糖浆,而是泛着冷光的碎玻璃碴。
“案发当晚十点十七分,你在哪里?”我换了支钢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审讯室的瓷砖般冰冷。
“在打发蛋白呀。”她晃了晃奶茶杯,珍珠沉底时发出闷响,“湿性发泡到干性发泡需要七分钟,就像敲碎一个人的头骨——”她忽然歪头,吸管尖指着测谎仪的电流屏,“需要十二秒。”
测谎仪的指针突然跳成锯齿状,红色警报灯刺得人眼眶发痛。技术员冲进来检查线路,我瞥见林糖霜指尖闪过的银色——那是枚微型电磁脉冲器,和黑客常用的型号一模一样。
“看来仪器该换了。”她托腮望着天花板,那里有片水渍像融化的马卡龙,“沈警官试过用蛋糕糊堵监控镜头吗?比水泥方便,还带着香草味。”
我猛地拽过她的手腕,电磁脉冲器掉进奶茶杯里滋滋作响。她腕间的烫伤疤痕在强光下泛着粉白,形状像朵扭曲的玫瑰——和我在战友遗物里见过的那张烘焙学校学员合影上的疤痕,分毫不差。
“三年前,你在‘甜心烘焙学院’进修。”我从档案袋里抽出泛黄的照片,她穿着蓝白条纹围裙站在烤箱前,身边的男生穿着警服,笑得像刚出炉的面包,“他叫陈默,是我最要好的兄弟。”
林糖霜的瞳孔突然收缩,吸管在齿间咬出裂痕。照片里的陈默左手缠着纱布,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肤,和她腕间的疤痕连起来,刚好是道完整的烫伤弧线。
“他总说要请我吃你做的闪电泡芙。”我的声音比钢笔划过纸页还要涩,“直到他死在巷子里,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泡芙皮。”
她突然笑起来,肩膀抖得像筛糖霜的筛子。测谎仪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屏幕上的波形却温柔得像奶油裱花:“沈警官知道吗?陈默临死前说的不是‘救我’,是‘糖霜’——”她突然用染着草莓酱的手指捏住我下巴,“就像你现在,想叫我名字又不敢的样子。”
技术员惊呼着指向测谎仪,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每个字母都用糖霜字体写成:下一个目标——编号0317的警徽持有者。那是我的警员编号,也是陈默牺牲当天,刻在凶手凶器上的数字。
“够了!”我扯掉她腕间的电极片,金属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林糖霜的奶茶杯翻倒在审讯记录上,“今日糖分超标”的字样被鲜血般的草莓酱浸透,“你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混淆视听?”
她歪头看我,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泪还是奶油的水珠:“沈警官看过我的烘焙日志吗?”她从裙摆里抽出泛黄的本子,扉页用糖霜写着“献给最甜美的猎物”,“每道甜点的配方后面,都藏着真正的案发时间。”
我翻开第一页,“草莓马卡龙”的配方下,糖霜数字被擦改多次,最终定格在“10:17”——正是第四起凶案的死亡时间。再往后翻,“巧克力熔岩蛋糕”的“预热180度”旁,用指甲刻着“陈默忌日”。
“你以为我在说谎?”她用沾着酱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圈,每一笔都对应摩斯密码的点划,“其实我在求救——”圈形突然变成箭头,指向单向玻璃后的监控摄像头,“有人不想让你知道,我才是第一个受害者。”
测谎仪再次发出尖啸,这次不是故障,而是有人在外力作用下生生掰断了线路。林糖霜突然扑进我怀里,发间的草莓香混着硝烟味,像极了陈默葬礼那天,飘在灵堂的白菊与劣质香烟。
“警官,”她的声音闷在我肩窝,指尖隔着警服捏住我锁骨处的枪伤疤痕,“摸摸我的后颈,那里有块胎记——”她的呼吸烫得像刚出炉的蛋挞,“和陈默墓碑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我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陈默的墓碑是我亲自挑的,右下角确实有道闪电状的纹路,厂家说是天然石纹。但此刻,当我的指尖触到林糖霜后颈那道凸起的皮肤时,形状竟分毫不差。
“三年前的火灾,不是意外。”她抬起脸,睫毛上的水珠终于落下,在测谎仪屏幕上砸出细小的星芒,“有人把我们锁在烤箱旁,逼我看着陈默被……”她突然剧烈颤抖,指甲掐进我手背,“但我不记得了,沈警官,我只记得奶油融化的味道,和你身上的古龙水。”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按住她后颈想带她离开,却触到藏在头发里的微型录音设备。里面传出模糊的对话,其中一个声音竟和已经“死亡”的陈默一模一样:
“配方准备好了吗?用糖霜掩盖血腥味,是最完美的犯罪。”
“放心,那个暴躁的刑警队长,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下一道甜点。”
测谎仪突然黑屏,林糖霜在我怀里露出微笑。她从袖口抽出张纸条,上面用糖霜写着:蛋糕冷却前要脱模,就像真相,总要在最烫的时候揭开。
我攥紧纸条,糖霜在掌心融成黏腻的水痕。审讯室的门被撞开的瞬间,林糖霜突然踮脚咬住我耳垂,声音轻得像蛋糕上的糖霜:“沈警官,下一次见面,我会让你尝尝……用真心做的千层蛋糕。”
她被押走时,围裙带子勾住我的钢笔,带出一串潦草的摩斯密码。我躲在洗手间译出内容,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掌心的糖霜,却冲不掉那行字在视网膜上的灼烧:
救救我,0317
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领口沾着她的草莓酱,像道未愈的伤口。走廊传来技术员的惊呼,说所有监控录像都被替换成了烘焙教学视频,画面里的Hello Kitty正在演示:如何用裱花袋挤出完美的血滴形状。
我摸向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黏腻的痕迹,形状像极了林糖霜围裙上的Hello Kitty——正咧着嘴,露出奶油般甜美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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