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腥味混着烤焦的奶油味钻进鼻腔时,我蹲在尸体旁数他头上的蛋糕碎屑。第七块,刚好和他钱包里七张情妇裸照的数目吻合。法医老周用镊子夹起碎屑装进证物袋,橡胶手套发出沙沙的响声:“沈队,这次是草莓蛋糕,糖分含量27.3%,和前三个死者的BMI指数误差不超过0.5。”
我捏紧手电筒,强光扫过死者圆睁的双眼。他叫张大海,经营着本市最大的烘焙原料厂,三天前刚被曝光用过期奶油制作植脂末。此刻他趴在烤箱旁,后颈有不规则凹陷,颅骨骨折线呈放射状——和前三起案件一模一样的钝器伤。不同的是,这次凶手在他掌心塞了块咬过的草莓蛋糕,红色果酱沿着指缝往下滴,像极了他被曝光那天在镜头前流下的鳄鱼泪。
“队长,门口有个女的,说她是这儿的老板。”小吴扒着门框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她、她穿着Hello Kitty围裙,手里还拿着刀……”
我起身时膝盖发出咔嗒声,防弹裤膝部的磨损痕迹在警服裤腿下若隐若现。推开安全门的瞬间,穿堂风卷起地上的面粉,在脚边堆成微型雪堆。那个叫林糖霜的女孩就站在烘焙店前厅,围裙上的卡通猫正咧着嘴笑,胸前口袋露出半把抹刀,刀刃上还沾着淡粉色的奶油——或者血渍。
“警官要吃草莓蛋糕吗?”她踮着脚,从玻璃柜里端出个六寸蛋糕,白色奶油上点缀着新鲜草莓,草莓尖上的籽清晰可见。我注意到她袖口挽起两寸,露出腕间淡粉色的烫伤疤痕,形状像朵开败的玫瑰。
“凌晨三点来烤蛋糕?”我按住腰间的枪套,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操作台。烤箱显示预热完成,温度180度,操作台上摆着分蛋器、裱花袋,以及一瓶没盖紧的食用色素,红色液体在台面上洇出不规则的痕迹,像极了案发现场的喷溅血迹。
她歪头看着我,发尾的粉色挑染在警灯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张老板说要订个‘特别的蛋糕’,我猜他是想给老婆惊喜呢。”她忽然凑近,我闻到她身上混着黄油与柠檬的香气,“不过现在看来,惊喜变成惊吓了呀。”
我的手指触到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录音键的瞬间,她突然把蛋糕塞进我怀里。奶油蹭到警服前襟,我瞥见蛋糕侧面用巧克力酱写着“贪食者的惩罚”,每个字都带着锯齿状边缘,像极了死者颅骨的伤口。
“林小姐,麻烦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我掏出手铐,却见她举起双手,腕间的Hello Kitty手链叮当作响。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涂着透明甲油,指腹却有薄薄的茧——那是长期揉面留下的痕迹。
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林糖霜坐在不锈钢椅上晃着腿,奶茶杯在桌上留下一圈水印。杯身上印着“今日糖分超标”,她咬着吸管抬头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沈警官,你闻起来像松木混着火药味。”
我把七张尸检报告摔在桌上,每张照片上的死者都睁着眼睛,舌尖伸出嘴角,像在舔舐空气里的甜味:“前三个死者分别是面包店老板、甜品台供应商、网红烘焙博主,他们都参与了三年前‘甜心面包’食物中毒事件。张大海是第四个,林小姐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烘焙店离每起案发地都不超过三公里吗?”
她放下奶茶,指尖划过照片上死者的脸:“沈警官知道联觉症吗?我能从人身上闻到甜点的味道。”她忽然指向我,瞳孔在强光下缩成猫眼状,“你是黑巧克力,带点焦苦味,就像……”她歪头思考,“就像烤糊的可颂面包。”
我按住她的手腕,皮肤下的脉搏跳动平稳得可怕。法医报告说,每个凶案现场的蛋糕都精确到克,这种对细节的偏执,和我在犯罪心理学课上学到的连环杀手特征高度吻合。
“林小姐的围裙,和第一名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吻合。”我从证物袋里取出透明塑封袋,里面装着截成五厘米的围裙布条,“巧合的是,你上周刚买了新围裙,旧的呢?”
她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块马卡龙塞进我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我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像杏仁,又像某种化学制剂。
“警官的警惕性真高。”她用纸巾擦掉我嘴角的碎屑,动作轻柔得像在给蛋糕裱花,“不过可惜呀,那条围裙我送给流浪动物救助站了,现在它们可能正躺在某只三花流浪猫的窝里呢。”
我起身关掉录音笔,金属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走廊里传来老周的咳嗽声,他总说刑侦队的空气里飘着死亡的甜味,现在我信了。透过单向玻璃,我看见林糖霜托腮盯着天花板,围裙上的Hello Kitty仿佛也在盯着我,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极了犯罪现场的血渍笑脸。
凌晨五点,我靠在办公室椅背上,看着电脑里的监控录像。林糖霜的烘焙店每天营业到晚上十点,打烊后她会在厨房待上两小时,有时烤饼干,有时调奶油,偶尔会对着烤箱说话。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张大海遇害时,她正在给烤箱预热——而那个时间,正是前三起案件的凶手作案时间。
抽屉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小吴发来的消息:“沈队,查到了!三年前‘甜心面包’事件的主谋,是现在‘甜心帝国’的老板,而林糖霜当时在他旗下的烘焙学校进修。”
我盯着屏幕上林糖霜的资料照片,她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2022年全国烘焙大赛青少年组冠军”。冠军,联觉症,精确到克的蛋糕——这些碎片在我脑海里拼成一幅危险的拼图。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我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一根烟。点燃的瞬间,烟雾里浮现出三年前那个雨夜:战友倒在血泊中,手里攥着半块草莓蛋糕,蛋糕上的奶油已经被雨水冲花,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果酱,像极了现在林糖霜围裙上的血迹。
“沈队,林糖霜说要见你。”小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她说……她说如果你不去,就没人能解开下一个甜点谜题了。”
我碾灭烟头,站起身时警徽从领口滑出,在晨光中闪了一下。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林糖霜正用奶茶杯在桌上画圈,每画一圈,杯底的糖分就留下一个淡褐色的圆,像极了死者颅骨上的凹陷。
“我给下一个猎物准备了舒芙蕾。”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期待,“沈警官想知道配方吗?蛋白要打发到湿性发泡,烤箱预热到190度,最重要的是……”她忽然压低声音,“要在蛋糕里加一点新鲜的恐惧,这样烤出来的舒芙蕾,才会像人的头骨一样,轻轻一敲就碎。”
我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感觉到她指腹的茧子硌着我的掌心。走廊里传来老周的声音,他正在和法医讨论最新的毒理报告,说张大海体内检测出微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那是烘焙中常用的防腐剂,过量摄入会导致中枢神经抑制。
“林糖霜,”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破绽,“你知道妨碍公务的后果吗?”
她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围裙上的Hello Kitty跟着抖动,仿佛也在嘲笑我的徒劳。“警官,”她伸手替我整理领带,指尖划过我的喉结,“与其浪费时间审我,不如去看看你的警车里有什么惊喜。毕竟……”她凑近我耳边,呼吸带着奶茶的甜味,“舒芙蕾烤过了头会塌陷,就像有些人,太晚发现真相,就只能看到一地残渣了。”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划痕。冲向停车场的路上,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极了烘焙时打蛋器高速运转的轰鸣。警车停在阴影里,挡风玻璃上放着个白色礼盒,缎带蝴蝶结系得整整齐齐,像极了凶手给每个死者准备的“甜点礼盒”。
打开礼盒的瞬间,我屏住呼吸。里面是个精致的舒芙蕾,表面撒着糖粉,看起来完美无缺。但当我拿起蛋糕时,底下露出一张卡片,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下一个,是你。”
远处传来晨雾中教堂的钟声,我攥紧卡片,感觉到巧克力酱在指尖融化,黏腻得像干涸的血迹。身后的审讯室里,林糖霜正托腮望着我,围裙上的Hello Kitty在晨光中咧着嘴笑,仿佛在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谢谢大家的喜欢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