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利落翻身下炕,步出院落,笑盈盈招呼道:“哟!这不是李家妹子嘛,今儿咋得空来串门啦?”
一听那响亮爽朗嗓音,她便知是村里的李媒婆。未等对方开口,苏婉容已熟稔地引着她往青石凳上让。
李媒婆毫不扭捏,一屁股坐下便直奔主题:“听说你表妹家小子在你这儿住着呢,叫出来让我瞅瞅?”
苏婉容心中暗讽,果然是为这事儿来的。
这李媒婆向来眼尖,但凡听闻哪家有适婚姑娘或坤泽,就像蜜蜂嗅着花香般立刻赶来。
苏婉容早有打算,面上却赔着笑:“妹子,这婚事我可做不了主。外甥只是来借住几日,过些时日还得回自个儿家呢。”
“王家嫂子,我就瞧上一瞧!”李媒婆晃动帕子,“万一有好人家,你表妹说不定乐意呢?总归得寻个好归宿。”
“不必啦,我表妹舍不得孩子远嫁。”苏婉容语气平淡,透着拒人于外的疏离。
李媒婆眼一眯,话带锋芒:“哎哟,王家嫂子,你不是说你家儿子早定亲了?难不成诓我?”
这话戳到苏婉容痛处,她“嚯”地站起身,双眼圆睁:“李媒婆!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平白污了我家孩子名声,当心遭报应!”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肖战端着两杯凉茶从屋内转出,温言笑道:“李家大姨,天儿热,喝口茶消消气。”
李媒婆一见肖战,眼睛瞬间亮如灯笼,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等肖战走近,她一把攥住少年纤细手腕,啧啧赞叹:“哎呦哟,这生得可真标致!早听王四嫂说你家外甥好看,没想到竟这般出众,十里八乡都难寻这么俊的人儿。瞧瞧这痣,多鲜亮,腰细臀翘,模样儿一等一的!”
苏婉容脸色一沉,伸手将肖战拽到身后,冲他使眼色让他回屋。可肖战仿若没懂,搬来小竹凳大大方方坐下,眉眼含笑看向李媒婆。
“哟!”李媒婆笑得直拍大腿,“瞧瞧这孩子,多敞亮!换别家坤泽早臊得躲屋里去了。快告诉大姨,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啦?”
“大姨,我娘千叮万嘱,不让我远嫁。我就是来表姨这儿住些日子,过两天就走。”肖战眉眼含笑,学着苏婉容先前的话复述一遍。
苏婉容见他懂事,正欲开口送客,却见少年话锋一转,眼尾弯成月牙:“不过大姨,我叫肖战,今年十五了,要是有合适人家,您也帮我留意留意?最好家底厚实些。”
话音刚落,苏婉容悄悄在他后腰拧了一把。肖战疼得倒吸冷气,却咬牙没露怯色。
“哎哟我的小祖宗!”李媒婆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大腿打包票,“就凭你这模样,大姨保准给你找个有钱的地主少爷,让你住高宅、穿绸缎,享不尽荣华富贵!”
肖战眉眼弯弯,笑意盈盈说道:“大姨,我这儿还有两个小小的请求,您看看能不能帮我达成?”
“哟,你只管说,只要大姨能办到,绝不含糊!你想找啥样的人家呀?”李媒婆拍着胸脯保证道。
肖战露出深深酒窝,声音甜得像浸了蜜:“那就劳烦大姨帮我寻个年过六十、无儿无女、家财万贯的主儿,最好呢……”他故意拉长语调,“是常年卧病在床的地主老爷。”
苏婉容先是一怔,转瞬便反应过来,忙不迭捂住嘴,肩膀止不住地轻颤。
李媒婆回过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根没注意到苏婉容的忍俊不禁。她“嚯”地站起身,手指着肖战,气急败坏道:“你……你这小子,嘴巴倒是厉害,成心拿我逗趣呢!”
苏婉容快步走到门口,大声驳斥:“李媒婆,我家外甥是因家中遭难来投奔我的,可不是任你随意卖给那些地主老爷换银子的物件!”
她这一嗓子,引得四邻纷纷探头张望。李媒婆涨红着脸追出门,尖着嗓子辩解:“明明是你家坤泽自己说……”
“说什么?”苏婉容叉腰冷笑,眼神锐利,“谁不知道你是啥样的人。村里多少姑娘哥儿被你哄去做妾,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别把人都当傻子!我表妹家孩子刚来我家住下,屁股都还没坐热,你就闻着铜臭味儿凑上来了。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你甭想耍心眼!”
李媒婆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嘶吼:“苏婉容!你给我等着!我非把你家儿子的亲事搅黄不可,看你还怎么得意!”说罢,甩着帕子转身就走。
苏婉容双手叉腰,对着周围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都来评评理!李媒婆当众放狠话,要毁我家儿子的姻缘!日后我家儿子的亲事要是出了岔子,大伙可都听清楚了,这缺德事儿是谁干的!”
李媒婆猛地转身,恶狠狠地剜了苏婉容一眼,捂着脸匆匆跑远。
围观的街坊们议论纷纷,见热闹渐渐散去,才三三两两各自回了家。
刘家婶子和王五媳妇儿挤开人群凑了过来。刘家婶子笑得直拍大腿,赞道:“苏嫂子,你这嘴皮子跟刀子似的,可真厉害!早该好好治治那个老虔婆了!”
王五媳妇儿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她坑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赚的都是黑心钱,今儿可算被当众戳穿了!”
肖战从门里探出身来,苏婉容一把将他拉到跟前,说道:“快给你婶子们问安,这是刘家婶子,这是五婶。”
“刘婶子好,五婶好。”肖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眉眼低垂,模样乖巧得像只温顺的小羊羔。
“诶,好好,都好。”刘家婶子为人憨厚,看着肖战,脸上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五婶是王浩川本家兄弟王五的媳妇儿,王五是王一博的堂叔。五婶浑身透着机灵劲儿,上下打量着肖战,啧啧称赞:“这模样,简直跟天仙似的!大嫂,你表妹年轻时指定也是个大美人儿吧?”
“哈哈,那可不,我家表妹年轻时那模样,美着呢!”苏婉容笑着应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唠起家常,肖战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腼腆地笑笑,哪还有半分方才怼人的泼辣模样。
一番调侃后,大家各自散去,回家忙活去了。
回到院子里,肖战轻声说道:“姨妈,我就想着呛她几句,把她撵走就成,反正我早晚是要离开的。可您这样直接跟她吵起来,会不会不太好呀?别跟她结下仇怨才好。”
苏婉容仰头灌下一杯凉茶,“噗”地吐出一口茶叶梗,满不在乎道:“怕她作甚!全村人谁不知道她是啥德行?她要是敢再找上门来,我还能再骂她个体无完肤!”
“好了,快走快走,帘子还没缝完呢。你哥也快放学了,等他回来,正好能帮咱们挂上。”
说着,苏婉容挽起肖战的手腕,往屋里拽去,继续缝起那个由碎布拼成的帘子。
炕上摊着五颜六色的碎布,好似打翻的颜料盘。苏婉容手中银针如飞,碎花布片在她的穿梭下渐渐连成一片。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把针线筐往肖战膝头一放,说道:“战战学得可真快,剩下的交给你练练手,我去菜园挖点菜。”
“好嘞,姨妈,您去吧。”肖战应道。
肖战望着铺满炕的碎布头,嘴上虽应得干脆,心里却直打鼓。眼见太阳就要下山,王一博也快放学归来,可这碎布恁多,他哪能这么快缝完。
他咬咬牙,手上加快了速度。屋内光线渐暗,他便拿了两个大簸箩,一个装着帘子,一个装着碎布和针线,到院子里接着缝。天色全黑后,他又回到堂屋,点上油灯继续忙碌。
直到夜色深沉,苏婉容端着粗瓷碗走进来,饭菜的香气混着柴火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还没缝完呀?”苏婉容问道。
肖战皱着眉,如实说道:“姨妈,这碎布头实在太多了,我咋缝都缝不完呢。”
苏婉容轻轻一笑,把饭菜放在八仙桌上,顺手端走肖战手里的簸箩,说道:“先吃饭吧,吃完再弄,又不非得今天就挂上。”
终于能歇会儿了,肖战应了声好,高高兴兴地出去洗手准备吃饭。
两人正吃着饭,肖战想起王一博还没回来,一边啃着饼子,一边问道:“姨妈,我哥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呀?”
“他奶奶病了,我让他去瞧瞧。他奶奶会给他留饭,你就别惦记了。”苏婉容说道。
“哦。”肖战喝了一口稀粥,顺了顺被饼子噎住的喉咙,接着说,“姨妈,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奶奶以前那么对您,您还让我哥去尽孝。”
苏婉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让一博去看他奶,他就能不去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拦得住人也拦不住这亲情。还好一博懂事,知道我的辛苦。唉,我没啥大本事,就守着他爹留下的这点家业过活,日子紧巴巴的,也没让一博过上啥好日子。”
见苏婉容又有些发愁,肖战赶忙宽慰道:“姨妈,您可厉害着呢!把我哥养得又高又壮,村里的男子谁比得上我哥呀。咱们日子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但好歹衣食不愁,比好多人家都强呢。我哥读书又上进,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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