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轻轻的风声将梵时微拽入了梦境。
他和白榆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天,那天是妈妈要带哥哥去医院的日子,没空来接他。他从书包里拿出伞,撑开,踩着地上的小水坑出了校门,那时的他还是孟凡屿,不是梵时微,那年他8岁,白榆9岁。
回去的路上,孟凡屿看到路边蹲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看他都快淋湿了,孟凡屿蹬蹬蹬跑过去站到他面前,把伞撑到他头顶。
看到跟前站了个人,白榆抬起头就看到孟凡屿在对着他笑。
白榆无视了他,继续低下头,孟凡屿不管不顾的站到他身侧,“你在等妈妈吗?我陪你一起等吧。”
白榆没说要还是不要,也没理孟凡屿。
他不说话孟凡屿就当他默认,然后像个雕塑般站到白榆身侧,手里还撑着伞,他往白榆的方向靠了靠,确保两个人都不会被雨淋到。
可是他的伞太小,怎么也容纳不下两个人,孟凡屿只好把伞偏向白榆,在这么淋下去,这个人会生病的,生病就要吃药,药好苦的。
孟凡屿最不喜欢苦的东西了。
孟凡屿主动跟他搭话,“我叫孟凡屿,你叫什么?”
“白榆。”白榆的语气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凉,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孟凡屿在心里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应该用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词叫做“冷酷”的词来形容白榆。
孟凡屿用左手掏出右边衣兜里的奶糖,放到白榆面前,“请你吃糖。”
“我不喜欢吃糖。”
孟凡屿望着手里的奶糖发呆,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他看了看举着伞的右手,他没办法用一只手打开糖果,只好把糖重新塞进兜里。
站了许久,孟凡屿腿酸手酸的,他戳了戳白榆,“你妈妈什么时候来啊。”
“她不会来了。”
孟凡屿思考了一瞬,“那你爸爸呢?”
“我爸也不会来。”
“那你跟我回家吧。”
白榆这才把埋在膝间的头抬起来,他四处看了看,果然没有人来找他,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连答应他今天去野餐的事也没有做到。
他都离家出走了也不来找他。
孟凡屿牵起他的手,“走吧。”
白榆愣愣的就跟着他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孟凡屿家了。
白榆比他高了半个头,两人并排走,孟凡屿稍微把伞举高了一些。
院门没锁,孟凡屿一推就开了,进了院子,孟凡屿拉着白榆到花坛里拿了钥匙开门。
因为只有一把伞的缘故,孟凡屿一直牵着白榆,直到进了屋。
孟凡屿看了看墙上的钟,妈妈和哥哥差不多该回来了,他让白榆坐到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遥控器,然后进了厨房。
许是觉得一个人坐着无聊,白榆放下遥控器跟着孟凡屿进了厨房,看着孟凡屿熟练的踩着板凳儿把米洗干净放到锅里煮上,他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孟凡屿还没学会做饭,他只会煮饭,但他还是很骄傲,“我会煮饭,还会洗菜。”
白榆看着比他还矮的小孩儿既然比他能干,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我、我也会洗菜!”
事实上白榆就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别说洗菜了,就连梵时微家的水龙头往哪个方向拧能出水他都不知道。
因为他家的都是感应水龙头,白榆很少见像这样手动的。
他给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儿,学着孟凡屿洗菜,孟凡屿做一步他做一步,两人就这么把菜都洗完了。
孟小蓓带着孟凡祺回到家,就看到家里多了个小孩儿。
白榆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他问好。
“哪儿捡的?”她悄悄问孟凡屿。
孟凡屿也学她的样子,把手放到唇边挡住,悄悄说:“巷口捡的。”
孟小蓓打量着白榆,“总觉得很眼熟。”
“妈妈,你见过他吗?”
“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叫上哥哥陪他玩一会儿,妈妈去做饭。”
孟凡屿点点头,“嗯嗯,我已经煮好饭了。”
孟小蓓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我们小屿真棒。”
孟小蓓来到厨房,一看电饭锅,没按开关,她笑了笑,按下煮饭的开关。
吃完饭,孟小蓓哄孟凡祺睡着了又下来陪两个孩子。
晚上八点多,白榆的妈妈来找他了。
白榆的妈妈是一位钢琴家,她今天是临时被叫去救场的,也是因为这样才没做到答应白榆去野餐的事儿。
活动一结束就听助理说他去接白榆的时候,白榆已经不在校门口了。
她立刻叫人查了监控,查到后立马赶了过来。
孟小蓓给她开了门,见到她的时候,孟小蓓愣了一下,“舒惠?”
舒惠认真看了她一眼,“小蓓?”
“快进来,我就说白榆那小孩儿看着眼熟,是你儿子吧?”
舒惠点点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们十几年没见了吧?”
“我也没想到,高考之后我和大家都断了联系,原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老同学了,没想到我们的缘分还没断。”
孟凡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他问孟小蓓,“妈妈,这个漂亮阿姨是谁啊?”
“她是妈妈朋友,也是白榆的妈妈,叫舒阿姨。”
“舒阿姨。”
舒惠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长的真可爱,像你。”她又问,“看着跟小榆差不多大,你几岁了。”
“我8岁了。”
“那得叫我们小榆哥哥。”
“先进屋。”孟小蓓说。
白榆坐在沙发角落,他还在生气,没打算理舒惠。
舒惠坐到他身边,“还生气呢?妈妈跟你道歉,这次是特殊情况,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撇撇嘴,“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不回家了。”
“不会了,妈妈跟你拉勾。”舒惠伸出小拇指。
白榆勾住她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白榆到底还是个孩子,拉个钩就哄好了。
和孟小蓓叙了会旧,舒惠准备回家,“空了带孩子来家里玩儿。”告诉孟小蓓地址后,她又和孟凡屿挥手,“小可爱,多来找白榆哥哥玩,白榆可喜欢你了。”她碰了碰白榆,“是吧?”
白榆很想反驳舒惠,明明他才是最可爱的,可是看到孟凡屿,又觉得他妈妈说得对。
孟凡屿确实很可爱。
“舒阿姨拜拜,白榆哥哥拜拜。”孟凡屿挥挥小手,送别了白榆母子俩。
-
睡到阳光散尽,梵时微才悠悠转醒,他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心情好了不少,所以才会睡着,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梦到了白榆。
梵时微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粘上的蒲公英。
后脑勺也沾了不少,梵时微胡乱拍了拍,没拍干净。
天色不早了,梵时微不得不离开,去晚了就没有去县里的车了,在村里又没地方可去,临走前,他摘了一株蒲公英,紧紧握在手里。
像握着什么不能放开的东西一般。
梵时微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树啊山啊的,慢慢从他视线中消失,有时注意力不集中,树影一下就掠过去了。
到站,梵时微揉了揉酸楚的脖颈,跟着车上的人流下车,他刻意跟前的人保持距离,为的就是蒲公英不会被挤散。
踩着车内矮小的楼梯下了车,梵时微低头看手中的蒲公英,只剩下一根茎了。
他有些悲凉的笑了,看吧,他什么都握不住。
就好像这世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梵时微把蒲公英的茎丢进垃圾桶,大步走出了车站,打了个车回酒店会提前订好的酒店。
梵时微最近过得不分昼夜,脑子无下限的沉沦,他不想去思考,只想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他把自己关进了一个谁都进不去,只有他自己能出来的牢笼。今天这一趟,他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这会沾了床,又什么都不想去想了,把脑袋埋在柔软的床里,陷入一个美梦。
梦里有妈妈和哥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就是很美好。
很美、很美的美梦。
半夜醒来,梵时微眼角挂着泪,明明是美梦,怎么会流泪呢?
用手抹去眼泪,梵时微坐起身,他睡不着了,陷入了有妈妈和哥哥的回忆。
他想起她们母子三人种花的情景。
院子里有两个花坛,分布在大门两侧,他和孟凡祺明明不会,却还是要帮忙,孟小蓓无可奈何,任由着两孩子帮倒忙,孟凡屿拿着个塑料小铲子,学着妈妈的样子松土,然后把花种下去,试了好几次,才把种下去就歪倒的花载得直直的,绿叶迎着太阳,孟凡屿觉得这花将来一定能开得很好。
种完一颗,他颇有成就感,还向孟小蓓炫耀,孟小蓓看了看花,毫不吝啬的夸他很棒。
孟凡屿又向哥哥炫耀,还帮没能成功种下花的哥哥成功把花种进了土里。
孟凡祺身体从小就不好,做什么都力不从心,虽然孟小蓓没要求孟凡屿平时多照顾、多让让哥哥,但是孟凡屿很懂事,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要求,就能主动做到对孟凡祺很好,虽然他是弟弟,但他也很努力的照顾哥哥。
“妈妈,哥哥也成功了。”
孟小蓓也夸了孟凡祺。
孟凡祺没有血色的脸上挂着笑容。
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不冷,但也足够让人清醒。
从回忆中抽离,梵时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只是,他的目标从白榆一个人,变成了白氏两兄弟,他和白极的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安慰自己,没事的,就当被狗咬了,总有一天,他们两人对他,包括他哥哥做的一切,他都会悉数还给他们。
想到这,梵时微找秦若若问了她之前提过的白极经常打钱的账户名,之后叫人查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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