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决了新项目的事，白榆给自己和梵时微放了两天假。

马上到白榆妈妈的忌日，他回了趟老宅和白历朝商量了去给他母亲扫墓的事。

白榆其实挺不乐意和白历朝一块儿去的，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是一家人呢。

白历朝还是想坚持让白极也去，这么多年来，每到这一天，白历朝都会说同样的话，“他是你哥哥，合情合理都该去。”

白榆忍下心中的怒气，“您让他接管公司，一口一个儿子的叫他，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件事不行。”他一字一句的说，“他没资格去见我妈。”

白历朝气的抬手打了白榆一巴掌，气得声音发抖，“你！真是冥顽不灵。”

白榆扭过头，红着眼眶，倔强的看着白历朝，“明年要还是这样，我看您也不用去了。”

白历朝捂着心口，“你！”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对你太失望了。”白历朝摆摆手，“自己去领罚，好好想清楚自己错哪儿了。”

白榆的心往下沉了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来到幽闭室，管家手握长鞭站在正中央等他。

这次的挥鞭人由他爸换成了刘管家，有些新奇，已经失望到不想亲自动手的地步了吗？

白榆心底泛苦，啪一声跪在地上，主动开口：“刘管家，开始吧。”

刘管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到底是个下人，违抗不了主人的命令。

刘管家扬起长鞭，轻轻地往白榆背上招呼，这一鞭可谓是不痛不痒。

“刘管家，我白家缺你饭了吗？”

白历朝气恼的声音通过监控器传来。

刘管家摇了摇头，“少爷，你忍着点。”

“没事，不用担心我，动手吧刘叔。”

刘管家又扬起手，一鞭一鞭往白榆身上抽去，刘管家虽然收了力，但这一鞭接着一鞭，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

白榆第一次进幽闭室，是在他9岁时，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的地方。那年，白极刚来白家，以他哥哥的身份。

小孩子不懂什么私生子，只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不是他的哥哥，又哭又闹的吵着不要哥哥，让爸爸把他赶出去。

白历朝看着不成器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白极的母亲又在一旁煽风点火。

一怒之下把自己昔日最疼爱的的儿子关进了幽闭室，用戒尺打手心和后背，在幽闭室待了一天一夜，只有管家偷偷给他塞水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历朝才让管家去幽闭室领人。

管家去到幽闭室，看到的是小脸蛋儿通红，发着高烧的白榆。

也就是从那时，白榆和他父亲渐渐有了距离。

此后，白榆不再和他的凭空出现的哥哥作对，他觉得，父亲为了只见过一面的白极而罚他，是因为他更喜欢白极这个儿子。

后背被长鞭抽得皮开肉绽的痛感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痛苦的闷哼出声。

结束后，刘管家说找家庭医生来给他上药。

“让他直接去我那儿，我要回去了。”

白榆的倔脾气白家上上下下都领教过，刘管家也不再劝，叹了口气，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

白榆忍着痛把车开到家，十几分钟后，陈医生才到。处理完伤口已经21：30了。

陈医生照旧叮嘱他一些事宜便离开了。

白榆关了灯，趴在床上盯着黑夜发呆。

第二天早上，白榆刚从房间出来，门铃就响了，这大早上的，谁会来他这儿？

打开门，白榆愣了一下，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梵时微。

白榆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给梵时微什么好脸色，他连话都懒得跟梵时微说，但到底还是没有赶走他。

“你来干什么？”

梵时微举起手中的食盒，“给你带了我做的早餐。”梵时微越过他进了屋，“你好几天没去上班了，我找张恒问了你的地址，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没睡好吗？”

不问还好，梵时微一问白榆就觉得后背疼。

白榆轻没打算隐瞒：“背上有伤，没睡好。”

梵时微微微张嘴，“啊？去医院了吗？”

“简单处理过了。”

梵时微把早餐都摆在桌上，从餐厅出来，盯着白榆的眼里流露出心疼。

“我先帮你换药，你自己不方便吧。”

白榆想了想，他自己确实没有办法给自己的后背换药，于是“嗯”了一声。

梵时微伸手就要脱白榆的衣服，白榆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被他这没有分寸的举动搞得有几分生气，他侧开身，冷冷的说：“我自己来。”

白榆粗暴地脱下自己的上衣，他身材本来就好，宽肩窄腰大胸肌，腹肌有八块，这会儿身上缠着绷带，看起来更加色情了。

梵时微看了几秒就迅速移开视线，他走到白榆身后，轻轻的为他解开绷带。

绷带之下藏着的是杂乱无章的鞭痕，梵时微拿着沾了些血的绷带的手一顿，他倒吸一口凉气，轻轻的问：“很疼吧。”

白榆的后背已然是皮开肉绽，说不疼是假的，就算已经处理过，那近乎模糊的血肉也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白榆死鸭子嘴硬，“这有什么的，一点皮肉伤。”

“怎么弄的啊？”梵时微边给他上药边问，手法无比娴熟。

“我爸打的。”他爸指使的，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爸打的，况且无论是谁动的手，只要是白历朝下的命令，对白榆来说就是白历朝打的。

梵时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真如传言所说，白家并没有面上那么太平。

替白榆包扎好，梵时微安慰起白榆，“你别太伤心了，我以前也总被……我爸妈打。”

梵时微“爸妈”两个字说得极轻，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他又继续说：“用戒尺、鞭子打都是轻的，罚跪、不给吃饭这些也都是家常便饭。”

白榆转过身看着他，企图在他脸上找到撒谎的迹象，可梵时微只是轻笑着，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眼神里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梵时微抬头对上白榆的目光，他收了笑，“吃早餐吧，快凉了。”

早餐吃到一半，白榆突兀的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犯视为低着头喝粥，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你觉得真……就真。”

白榆问出口，梵时微就知道他没打算相信，不过也是，一般哪有父母会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

可是，他们不是他的父母，他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沉重，白榆说了句玩笑话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你做的也没多好吃。”

明明是玩笑话，梵时微好像当真了，他抬起头，“你不喜欢吗？”

梵时微有些失落。

白榆微微张了张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最后只能闭上嘴，默默低头吃完剩下的早餐。

“那我以后从餐厅给你订。”梵时微情绪消化的很快，这会儿又笑着跟白榆说。

意思就是以后不会再给他做了，白榆想改口说“挺好吃的”，出口却成了一句没有温度的“随便你”。

梵时微收拾完餐盒，对白榆说“明天再来帮他换药”，说完就离开了。

出了白榆家的门，梵时微松了口气，这戏演的可真累。

梵时微半开着车窗，带着阳光的温度的风呼呼往车内吹，也吹不散梵时微周身的阴霾。

梵时微还记得，第一次到梵家的情形。

那年他11岁，在福利院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去到梵家，从进福利院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要在福利院长大的准备。

后来阴差阳错进了梵家，成为了梵时微。

虽然他没有期待梵家夫妇能对他好，但没想到……

在了解到梵家的背景后，天真的他以为能住进城堡，但住进了城堡，才发现，城堡里没有没有慈祥温柔的国王王后，也没有受尽宠爱的小王子。

只有一群恶魔。

城堡里有恶魔

然后呢？

然后梵时微也变成了恶魔。

他曾在寒夜里跪着吹的又风吹到了他身上，明明是夏天，梵时微竟然打了个寒颤，他关上窗，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车速。

第二天，梵时微早早就来给白榆换药，也像往常一样给他带一份早餐，不同的是，梵时微说这早餐是他来的路上买的。

替他换完药梵时微就要去公司，“你还不上班？”

他问白榆。

“今天有事，明天再去。”白榆的语气听起来疲惫又无力。

梵时微想了想，说：“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但你看起来很伤心，我今天陪你，不去上班了。”

白榆穿上衣服，盯着他看了几秒，默许他今天跟着自己，“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梵时微也跟着伤心起来，他悄悄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确实是今天。

前天和白历朝闹了不愉快，白榆没和他一起去墓园，而是载着梵时微去了。

白榆买了一束风铃花，梵时微则买了一束菊花，白榆身上的气压极低，梵时微知道他不高兴，也没敢去触他的霉头，一路上都极其安静，只听得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到了舒惠墓碑前，梵时微看着照片上笑得和他记忆中一样温柔的女人，郑重的鞠了一躬，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阿姨。

白榆碎碎念的和舒惠分享他的生活，讲了一个多小时，白历朝也随之而来。

白榆停止了和舒惠的碎碎念，他起身站起来。

白历朝大步向他走来，在看到梵时微的时候，脸色黑了几分，他怒斥白榆，“你宁愿带一个外人来，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哥哥来，你……”

白历朝气的伸手就要往白榆脸上打，梵时微迅速挡到白榆前面，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到了梵时微脸上，白皙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梵时微闷哼了一声，用手捂住被打到的侧脸。

白榆和白历朝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到，梵时微会替他挨这一巴掌。

白榆把梵时微拉到身后，“她是我妈，我有权利带任何人来见他，没有权利的，是你。”

白历朝自知理亏，闷着声不说话，白榆还想说什么，身后的梵时微轻扯他的衣袖，“别在阿姨面前这样。”

白榆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肚，牵着梵时微的手大步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天空竟然下起雨来，白榆加快了脚步，牵着梵时微进了墓园内供人休息的亭子。

进了亭子，白榆全然不顾还在滴水的发梢，他甩开上一秒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梵时微的手，“你能不能少干点蠢事。”

说的是梵时微替他挡白历朝耳光的事。

梵时微红肿着半张脸，他垂下头，“我怕你受伤……”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拉白榆的衣角，“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白榆再次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梵时微头垂得更低了，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雨也没有要变小的趋势，梵时微抬起头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去买把伞。”

说完就跑进了雨幕，白榆还在气头上，他没有管梵时微。

没几分钟，梵时微撑着一把伞跑进了亭子。

“突然下雨，买伞的人多，只剩一把了。”

想来白榆现在也是不愿意跟他同撑一把伞，反正他已经湿透了，再多淋一会儿雨也没关系。

梵时微继续说：“伞给你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又很快的跑走了，他跑的太快，以至于白榆反应过来的时候梵时微已经跑远了。

白榆盯着他渐渐消失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