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目光全都凝在肖战身上，像是生出了触手，将遮羞布一层层地往下扒。
肖战放下酒杯，神情带了些不悦：“他不喜欢这些应酬。”
李茂盛见他不识趣，正欲说什么，肖战又灌了一杯酒：“希望您慎重考虑我们的贷款，账已经结了，您尽情玩，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抱歉。”
今天天气真好啊。
肖战站在帝豪的院落中抬头望天，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繁星了。
到底还是冲动了。
不过是一首歌，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肖战摸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摁上去，又一个一个的删掉，浑身卸了力气般的塌了下去，高大的身形带了几分倦意，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贷款的事应当不会再有问题，李茂盛愚蠢，却明白轻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王家。
哪怕有所怀疑，也不敢冒险。
只是他该怎么交待呢？
一边肆无忌惮地伤害王一博，一边厚颜无耻地狐假虎威。
肖战在外面晃了一圈，勉强压住情绪，才擦着凌晨的点到了家。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缩进小小的房间内，点开了手机的私密相册。
这几年换了好几部手机，这个相册被他挪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因为传输问题已经有些模糊——全都是王一博。
婴儿时期圆嘟嘟的小娃娃、蹒跚学步时呆萌呆萌的小孩儿、抱着薯片不放手被迫拍照的小馋猫、背着书包逐渐长大的少年……每个王一博的眼里都有缩小的肖战。
都是他的小朋友。
肖战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眼眶逐渐湿润：“啵啵，我该怎么办？”
他微微闭上眼，四年前的那一幕不仅没有模糊，反而因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而越发的清晰——仪器的叫嚣声，温和的劝说声，还有一张张触目惊心地病危通知单。
战战，你怎么能带他走歪路呢？
你比他大六岁！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喜欢男生？
阿战，你一直在这里，让他怎么喜欢别人？你出国几年好不好？
你难道要逼死她吗？
……
一字一句在柔软的心底扎根，长成密不透风地灌木将整颗心脏包裹，再不敢将心思露出分毫。
肖战痛苦地弯下腰，额头抵在膝盖上，眼泪洇湿衣衫，身躯都在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室一厅的格局让两间卧室凑的太近，回迁房的隔音效果也差，他并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一家三口神经紧绷，容不得丝毫差池。
就这么过去了几分钟，肖战才整理好情绪，将相册关掉，躺在床上合上眼睛。
失眠如约而至。
这些年能安眠的时候不多，回国后睡眠更差了一些，往往马路上一辆车经过，就能让他惊醒。
安眠药成了必备品，躺了半个小时还没有丝毫睡意，肖战爬起来摸过藏在床头柜深处的药瓶，倒了两粒出来，也不用水送，就这么生吞下去。
许是安眠药起了一些作用，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刚出六点烈日已经悬上了天空，窗外的树叶纹丝不动，又是闷热的一天。
李茂盛传来消息，款项已经在走审核流程，言语间多方试探，被肖战四两拨千金的糊弄了过去。
贷款一解决，肖战也总算能松口气，东旗只剩几个员工，胃口不易太大，谈下来的几个小项目也够他们忙活一阵，暂时不需要他再往死里喝酒。
忙碌的时候来不及梳理的情感在空闲时占据了脑海，那张清冷的脸不出意外的在他面前浮现，只那双眼睛不再澄净，满是对他的怨恨。
肖战深呼吸几下，将思绪调整好，做好早饭放在电饭锅里温好，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家本该是避风港，但东旗倒闭后，和父母在一起时难免要触景生情，叫大家都不痛快，因此回国这些天，他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寥寥无几。
扔在车流里都找不出的比亚迪混进了早高峰，耗费了两个小时才绕到了市中心。
东旗大楼占据了最好的地段，觊觎者众多，不过刚摘下牌子两天，已经有新的企业入驻，有些泛黄的墙面被刷了新漆，旋转的大门被拆掉，换成了宽敞的玻璃门，再往里，大厅前台的位置也挪了。
新的痕迹将以往的一切抹除，仿佛东旗从未存在过。
肖战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脚步一转从大楼侧边迈步走进了旁边的巷子，停在一家名为‘未名’的小型画室前。
他推开画室，挂在上面的铃铛叮铃作响，画室老板从里间出来：“欢迎光……”
最后一个字被硬生生地憋回去，老板面色一变：“你来取那些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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