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续写他们的故事

段婉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阳光穿过晃动的遮阳棚，在秦听星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就像她去年冬天在个人微博里随手写下的“那个人眨眼时，应该会落下星星的碎屑”。

录音带“咔”地一声转到尽头，秦听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褪色的电影票根，轻轻压在《星语》的书页上。

段婉晴看清票根上印着的日期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那是三年前她们唯一一次偶遇时看的午夜场电影。

她当然记得，虽然已经三年不见了，但她依旧没有忘记当初的那些事。

秦听星轻笑一声：“看来，段老师是不知道你的小说写的是有多好吗？都上实体书店了。”

段婉晴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啊？我写的书上实体书店了吗？”

她的目光从电影票根移到书架上整齐排列的《星语》上，淡蓝色的封面在暖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那是她处女作，半年前由一家小众出版社出版，印量不过两千册。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家知名书店看到自己的作品。

“不仅上了，还放在文学区最显眼的位置。”秦听星的手指轻轻划过书脊，“我进了二十本，现在只剩三十本了。”

段婉晴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书店里突然变得闷热的空气，还是因为秦听星话语中透露的信息。

“你是这家书店的……”

“店主。”秦听星接过她的话，嘴角勾起一个段婉晴无比熟悉的弧度，“半年前接手了这家店，看到《星语》的出版信息时，我立刻联系了出版社。”

段婉晴的指尖微微颤抖，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帆布包带。

书店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她却觉得耳尖发烫，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飘着雪花的午夜，她们挤在电影院最后一排共享一条羊毛围巾。

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婉晴是在演唱会表演结束找秦听星要签名的那一刻。

秦听星注意到她在走神，于是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喂，走神了哦！”

段婉晴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

秦听星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抱歉……”段婉晴轻声说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秦听星的手上。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正是三年前她送给秦听星的生日礼物。

“还记得这个吗？”秦听星晃了晃手腕，红绳上的小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它能带来好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责骂声：“学习又不好，整天买这些没用的书有什么用？还不如买点实用的学习工具或学习资料，花一百块钱就知道买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能当饭吃吗？”

这让段婉晴想起母亲以前那些伤人的话，到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父母会反对孩子买小说的原因。

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小说里的情节都是三观不正的，看小说时间久了会影响孩子们的学习和前途，也会影响孩子们的心理健康。

突然，那位家长就把那本书给撕了，秦听星看到后想要上前阻止，结果却被段婉晴拦住了。

段婉晴微微垂下眸：“她说的对，看小说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不看……”

秦听星的手突然收紧，指尖几乎要嵌入段婉晴的肩膀，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吗？看小说也有好的，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恶意诋毁？”

秦听星的声音在书店里格外清晰，引得周围几个顾客都朝这边张望。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段婉晴的手腕快步走向书店后方的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沉默了好久，段婉晴终于开口：“我决定……放弃写作。”

秦听星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不可置信，她松开段婉晴的手腕，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她的心脏。

秦听星的手悬停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休息室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压在段婉晴的帆布鞋上。

“三年前你送我红绳的时候，说过什么？”秦听星突然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稿纸，最上面那页的钢笔字洇开了墨迹，“说写作是你的第二生命。”

段婉晴低下头：“对不起，我食言了……”

段婉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尾音微微发颤。

“你母亲昨天来过书店。”秦听星突然说，“她把《星语》撕了三本。”

段婉晴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收缩，她这才注意到秦听星右手虎口有道伤痕，像是被纸张划破的。

“她不知道我是店主，也不知道作者是你。”秦听星摩挲着那道伤痕，“她说这种描写同性爱情的小说就应该全部销毁。”

段婉晴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她盯着秦听星虎口上那道细长的伤痕，突然想起母亲昨天回家时指甲缝里残留的淡蓝色纸屑。

休息室里，空调的冷气发出轻微的翁鸣，段婉晴却一阵窒息般的闷热，她盯着秦听星手上的伤痕，指甲不由自主地陷进掌心。

秦听星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要放弃写作的话，那你就跟粉丝说一声吧。”

段婉晴的视线落在秦听星递来的手机上，屏幕上是她许久未更新的微博界面。

最后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去年冬天那句关于“星星碎屑”的臆想，底下积攒了上百条读者留言。

【唉，作者大大怎么不更新了啊？】

【作者大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更新微博了啊！】

【《星语》真的写得太好了，我买了三本收藏！】

段婉晴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那些温暖的留言像一把把钥匙，轻轻撬动她紧闭的心门。

最后，她想了想，打算回到平台继续写小说，而这次要写的并不是百合文，而是耽美。

她转头看向秦听星：“这次……我要写的不是百合文，而是耽美，你支持吗？”

秦听星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写耽美？”

段婉晴笑着说：“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是写耽美文的，只不过现在他被网暴了，心情无法平静，所以我想为他写一篇关于他和他男朋友的爱情故事。”

秦听星又问：“他还有男朋友？那他是谁啊？”

段婉晴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一位曾经爆火全网的男性耽美作家，烤肉拌饭好香哦。”

秦听星微微瞪大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褪色的电影票根：“原来是他啊……”

“我好像记得他有一个超级好看的小说，书名叫……《和男友分开的那些事》。”

秦听星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不过，他的真实姓名被人扒出来了，连家庭住址也不放过。”

段婉晴的呼吸一滞，眼前浮现出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评论。

她记得曾在深夜刷到过“烤肉拌饭好香哦被扒出人肉”的热搜，营销号放出的偷拍照里，那个清瘦的男生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男朋友为了保护他，挡在他面前被人用鸡蛋砸了头。”段婉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秦听星的衣袖。

“后来，他退了圈，并且注销了微博账号，从那以后他也不再写小说了，因为网络暴力他只能被迫和男友分手。”

段婉晴的声音在休息室里轻轻回荡，秦听星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她将手覆在段婉晴微凉的手背上，感受到对方指尖的颤抖。

“所以你想用文字，替他们留住那段被恶意摧毁的感情？”秦听星顿了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最后一篇文停在第三十四章。”段婉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批注，“我想续写他们的故事，但不是用他原来的笔名。”

秦听星突然站起身，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装帧特别的《和男友分开的那些事》。

书脊处烫金的星星图案已经有些磨损，扉页上却工整地写着：“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我们的人。”

段婉晴接过那本书，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书页间飘散出淡淡的油墨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气息。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秦听星惯用的香水味。

“这是他亲手送给你的？”段婉晴的声音有些发颤。

秦听星点了点头，从书页间抽出一张泛黄的明信片。

明信片背面是青海湖的星空照片，正面用蓝色钢笔写着：【当星星都熄灭时，文字会替我们记得。致听星，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书店老板。2019.12.24】

段婉晴的眼泪终于落下，砸在明信片上，晕开了那个日期。

“所以……他被网暴之后，生活过得怎么样了？”秦听星问道。

段婉晴的眼泪在明信片上晕开一片水痕，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把钢笔字迹晕染得更模糊了。

“他……”段婉晴的声音哽住了，喉头像堵着一团棉花，“他搬去了南方一个小镇，在中学当语文老师。”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