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抱我下去

　　观澜别墅。

　　王一博将车子停进7幢的车库，叮呤咣啷地进了玄关，鞋一脱，就将自己扔在了沙发里，摸了个抱枕在怀里蹂躏。

　　蹂躏到半途，他猛然直起身子，咂摸出点不同的意味来——不值得这三个字的主体不是他，是肖战。

　　肖战否定的不是他的喜欢，是自己。

　　玄关再次传来不小的动静，王一博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黑色地雷克萨斯在街道上怒吼，直至钻进金地园区，停在C1座楼下，才安稳地趴在那，凝视着这座人气稀少地大楼。

　　王一博没乘电梯，从楼梯道拐上去，踏上第一层阶梯，他想，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值得他喜欢，只能是肖战。

　　拐过第一层楼，他想，他得让肖战知道，喜欢没有配不配，只有愿不愿意。

　　爬到第三层，他多了一些委屈，没有人比肖战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肖战更知道怎么才能伤害到他，他困在既往的情感中，解困地线索却不在他手里。

　　一只脚终于跨进第五层，他想，这些年的孤注一掷该有个答案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文迁。

　　穿着花衬衫，踩着凉拖，看起来放荡不羁的文迁，身上挂着个肖战。

　　十八岁告白失败以后，肖战视他为洪水猛兽，两人之间最后一次肢体触碰，还是前一天他给了肖战一拳。

　　王一博倏地顿住脚步。

　　他同样了解肖战，此人温良恭俭让占了大半，或许说不配只是给他体面，他却巴巴的跑上来看了一出好戏。

　　雷克萨斯的怒火比来时更盛，轰鸣着冲出与它身价不匹配的园区，拐进车流中消失不见。

　　文迁头疼地推开肖战，满脸嫌弃：“让你去医院你不去，疼成这个鬼样子，要不是我撑你一把，你就该毁容了。”

　　“小点声。”肖战勉强站直，靠在栏杆上小幅度的呼吸，这些员工忠诚的不是他，是东旗，换句话说，忠诚的是他爸肖明言。

　　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让父母知道。

　　文迁挨着他：“你强撑什么？”

　　肖战摇摇头，却是痛的连话都说不出，他想说不是他要强撑。东旗岌岌可危，肖明言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出国深造的儿子身上，将肖战当成唯一的精神支柱。

　　肖战终于调整好呼吸：“精神支柱是空心的，嘿，你说我爸会是什么反应？”

　　文迁一时无言。

　　热浪扑进连廊，隔着玻璃门还能听到员工在里面敲击键盘的声音。

　　一个企业的倒塌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后果，所有的一切在东旗大楼的牌子被撤掉后归于平静，只有肖战在其中苦苦挣扎。

　　“他呢？”文迁点了根烟。

　　刚消停的胃部再次绞痛，肖战痛苦地弯下腰，一只手抓着文迁的胳膊，用力到指尖泛白。

　　烟草味卷着热浪扑进鼻腔，引发剧烈的呛咳，他一手撑着膝盖慢慢地平息喘气声，顶着生理性地眼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艹！”文迁将烟摁进摆在窗台上的烟灰缸内，暴跳如雷地将人推进办公室：“活该你单身。”

　　肖战窝进办公位，继续扒拉那堆文件，明明规范地正楷，成了一堆解不开的乱码。

　　他索性就将文件一推，仰靠在椅子上，可连白花花的天花板也欺负人，走马灯似的将往事在他眼前晃。

　　不过他处理幻境经验丰富，只放空了五分钟，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等处理好所有繁杂地文件，已经是深夜。

　　其他人早就下了班，从窗户望过去，整个园区黑乎乎一片，仿佛黑洞般透着诡异的吸引力。

　　肖战摁灭电脑，锁上办公室的门，进电梯后摁亮了十一层。

　　被热浪炙烤一整天的江州，在深夜安宁了片刻，竟还有几分凉意。

　　肖战披了件深灰色地薄外套，与宁霄山对视。

　　就这么静静待了小半个小时，他才重新进了电梯，从车库取了那辆二手比亚迪，慢悠悠地开进了夜色。

　　形式依旧严峻，肖战并不能松懈，合同签下来，启动得要资金，东旗的资产、肖家名下的不动产全都变现，连窟窿都没有填完，更遑论项目资金。

　　他不过躺了四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就带齐了资料候在了汇盛银行总部的大厅内。

　　以往他来都是行长亲自接待，如今，大厅保安直接拦住他：“请问有预约吗？”

　　“有的。”肖战点头：“约了你们李行长。”

　　行长李茂盛，曾经的汇盛副行长，四年时间就升至行长，名利双收，要见一面并不容易。

　　大厅里空调制冷效果极佳，将还没冒头的暑热压下去，肖战转头看向窗外。

　　汇盛总部建造的很气派，将临街一块空地单独划出来，栽种了两排桑科榕，和高大的总部大厦形成鲜明的对比，独成一道风景线——这些桑科榕不高，他轻而易举就能将半大的王一博抱起来，放在半高的枝丫上坐着。

　　小小的王一博抱着树干，身体却一个劲儿的偏向他：“哥，我害怕，抱我下去。”

　　某一颗桑科榕下，还有王一博埋下去的橘子籽，连同他的愿望：“我要和肖战哥哥一起待到九十九岁。”

　　年幼的他不知道，江州的土壤孕育不出橘子树，他的愿望自然也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