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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战山为王:青藤
作者:欢欢吃糖

肖战记忆里微不足道的乡村生活,是王一博最珍贵的一段回忆。他们一起品尝了许多乡村特有的食物,王一博对此习以为常,肖战则难以下咽;王一博教会了肖战怎样升起做饭的炉子,原因是王一博曾在一次生火时被煤灰呛了,咳了整整一小时才止住;他们一同下河摸鱼时,肖战总会无奈地为王一博挤出钻进他小腿肉里的水虫;王一博还是喜欢把青藤村里最出众的桃子摘给肖战吃。

  一次夜朗无星,王一博拉肖战躺在草垛上,看了半小时的夜空。那晚他们明明没什么出格的谈话和举动,但那夜的夜空、他们两个人在夜空下平静躺着的画面,还是刻在了王一博心里,以至于以后很多年,王一博都记得那天晚上,记得天格外的黑,和他身边的柑橘清香。

  在肖战快要离开的一周前,王一博的心总是闷闷的。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刘鹏、郭晓玲、张小敏,都是他的朋友,肖战也是他的朋友吧?可为什么他想到肖战,心里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王一博听见姥姥睡着的鼾声后,问旁边的肖战:“你这次回去,下个假期还会来吗?”

  “怎么了?”

  王一博闷闷答:“我觉得你不会回来了。”

  肖战不属于青藤村。即使连十岁的王一博,也能敏感的感觉到肖战的气质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格不入,肖战的举手投足之间,是青藤村接纳不了的贵气。

  肖战再次承诺:“我答应了会来看你,我会努力做到。”

  他们两个睡着一张床上,只不过是两床被子,所以不算亲密,但王一博总觉得肖战今夜的信息素格外浓郁,那柑橘的清香味,他怎么也闻不够。

  王一博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竟然问出:“你总说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啊?”

  “哪个?”

  肖战困惑而真诚的目光,让王一博更加紧张。

  “就、就你之前说的,什么娶不娶的啊……”

  肖战正色道:“当然,等到了年龄,如果你没有合适的婚配对象,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王一博别别扭扭的,眼神朝窗外的天飘,没再接话,屋子里的皂香却愈发浓郁。

  同样对肖战的承诺耿耿于怀的,还有刘鹏。肖战离开的日子一天天来临,刘鹏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甚至假借给王一博送桃子的机会,与肖战攀谈起来。

  “你要走了?”

  “对。”

  “什么时候的火车啊?”

  “飞机。”

  “哦。”

  刘鹏搓搓手,看着在屋外的远处洗桃子的王一博,咳咳嗓子,假装不经意的说:“你家里那么有钱,留在这陪他一个月,就当是报恩了?”

  “你什么意思?”

  刘鹏变得很奇怪,他望望洗桃子的王一博,再看看身边的肖战,仿佛在努力措词。

  “你不会真的要娶他吧?什么年代了还以身相许啊,你家把他的病治好就行,电视剧看多了?”

  刘鹏的信息素是麦草,同为alpha的肖战,凭借直觉捕捉到空气中涌动的一丝竞争的气息。

  “你喜欢他?”

  刘鹏的脸忽然涨红,低声呵斥肖战:“你别瞎说!别乱说啊,小心被他听见了!”

  肖战无谓地耸肩,点头。

  “如果他同意。”

  “同意什么?你啥意思?”

  “如果他喜欢跟你在一起,你们家也接受他,那就你们在一起,我之前只是说,如果他以后找不到心仪的伴侣,我会娶他,对他负责。”

  刘鹏的脸瞬间凑近,把肖战吓了一跳。

  “干什么?”

  “你不喜欢他?那你怎么娶他?!”

  “很重要吗?”

  肖战真实的困惑了。他肯为王一博兜底,难道还不算最负责的体现吗?王一博救了他,他愿意用很多人一生都难以触及的物质和地位作为回报,可王一博不要,他们家甚至愿意把原本可以强强联合的家族姻亲的机会也割舍,这样还不算感恩吗?他想不通。

  肖战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幼稚。”

  一声淅沥的水声,王一博捧着一盆桃子跑回来,对着屋内气氛不太融洽的两人招手。

  “快来,桃子洗好啦!”

  “嗯。”

  肖战把准备好的水果刀擦干净,没有直接吃,而是切开桃子看看。

  刘鹏不解:“又看啥呢?”

  “看虫。”

  王一博替肖战解释:“你家桃太甜了,很容易藏虫,先切开就知道有没有虫了。”

  刘鹏照旧翻起白眼。

  “真矫情。”

  王一博从肖战手里接过半颗桃子,开心地啃起来。肖战是因为他讨厌虫,所以才切开桃子吃的,每次切好之后,肖战都会分给他一半,这样他才能放心的吃桃子。

  可是肖战过几天就要离开了,离开……还会再见吗?王一博想着以后没有肖战的日子,觉得手里的桃子也没那么甜了。直到肖战离开的前一天,王一博依旧郁郁寡欢,肖战不过才和他一起住了一个月,他怎么一想到肖战要走掉,就心里闷闷的,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

  在最后一夜,他们坐到了王一博姥姥家的围墙上去,家家户户为了防贼,即将共同在围墙上嵌上碎玻璃,这或许也是王一博最后一次坐在墙上看星星的机会。

  王一博送给肖战一根香橙味的棒棒糖。

  王一博问:“坐飞机会晕飞机吗?”

  “我暂时没有遇到晕飞机的。”

  “噢。”

  王一博的小腿交替着晃,左右的鞋跟反复踢着墙。

  “有一次我和姥姥去赶集,坐了隔壁三叔家的拖拉机,我觉得有点晕,有汽油的味道,我没吐,但觉得胃很难受,三叔说吃糖会缓解,那个棒棒糖,就是我给你明天车上吃的噢。”

  肖战拿着已经被剥掉包装的棒棒糖,小小僵住一下。

  “我以为你是要我帮你剥开现在吃的。”

  “啊?你都拿出来啦?”

  王一博有点心疼,那颗棒棒糖是他攒了很久才买到的,和村子里卖的糖不一样,听说是城里才能买到的,很贵很贵。

  “那我再包回去?”

  “算了,那你就现在吃吧。”

  “你不吃吗?”

  “给你买的呀。”

  肖战在王一博的注视下,不得不把那棒棒糖含进嘴里,他不喜欢吃糖,糖精的味道过分甜腻,且对牙齿不好,可王一博很期待的看着他,他又不能拒绝。

  “肖战,你回去以后会干什么呢?”

  “上学。”

  肖战顿了顿,继续说:“我可能会出国读书。”

  “为什么一定要出国啊?国外更好吗?”

  肖战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只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好。”

  “噢。”

  王一博把小腿收回来,以一种蜷缩的姿态蹲在土墙上,肖战很怕他会掉下去,王一博却蹲得很稳。

  “你以后没办法每个假期都来找我的,对吧?”

  肖战认真思考一番,诚实说:“国外的假期时间和国内不一样,我没办法保证。”

  王一博没再说话。他们对着夜空坐了很久,皂香与柑橘的气息在静谧中交缠。

  最后,王一博问:“那我想你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我们早晚会见到的。”

  肖战一句寻常的安慰,王一博却从中捕捉到了别的意义,既然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那么多久见不到也无所谓吧?反正结婚之后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被安慰到的王一博又活泼起来,肖战却苦不堪言,那枚棒棒糖很甜,甜得有些发苦,他的舌根似乎都被甜到麻木了。

  再后来,肖战就离开了。肖战的离开让王一博消沉了好一阵,不过想到他们以后早晚会在一起,王一博又安慰好了自己。

  那一年的寒假,肖战没有回来找他,只有肖战的妈妈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和王一博需要的喷雾剂,来到青藤村小坐了半小时。肖战的妈妈说,肖战已经出国上学了,国外的文凭对肖战以后的发展更好,王一博听得懵懵懂懂,心里仍有期待,也许明年,肖战就来陪他了呢?不过第二年的整年,肖战也没有再次回到青藤村。

  肖战曾经说过的,他们早晚会见到的话,王一博已经不大相信了。况且王一博第三年过得并不安稳,姥姥年纪大了,身体也没那么好,不再能意气风发的去打牌锄草,更多时候只是在床上躺着,卷一卷旱烟,闭眼抽上小半天。王一博负担下家里大半的农活,姥姥却不许他做,说王一博还在长身体,会压低了个子。

  第三年的三月,姥姥病进了医院。王一博对进医院的流程还算熟悉,只是姥姥病倒了,尚年幼的人难免心力交瘁,他给在别的城市打工的妈妈打了电话,妈妈也没说是回来还是不回来,只是给他打了一笔钱。

  姥姥的病很严重,王一博干脆和班主任请了长假,每天陪在姥姥的病床边,他自己住院时不觉得,如今他从病床下来,坐上陪护的位置,才知道看着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是多揪心的情景。

  姥姥会在清醒的时候安慰他:“哭啥哟,祖宗,你天天陪在这,家里的鸡鸭谁看着?”

  王一博抽张纸,不好意思地擦擦脸,然后答:“刘鹏啊。”

  “你怎么总麻烦小鹏哦。”

  “喂个鸡有啥麻烦的。”

  王一博弯腰,把头搭在姥姥身上,瓮声说:“姥,快点好行不行?我不想待在医院了。”

  “好。”

  老人慈祥地抚摸几下王一博的头发,安慰说:“姥姥快点好,等到秋收了,还得给我的小兔崽子炖排骨呢。”

  掐指算算,王一博的姥姥自觉也活了蛮大岁数,就像四季交替、秋收冬藏,人活到这把年纪,生老病死也是常事,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苦命的小娃。那对不积德的爹妈,是只管生不管养的,说好了去城里打工,只是把小博放在乡下寄养两年,可是这一寄养,便再也没有接回去的意思了,前两年还闹了离婚,实在是不像能尽到责任的样子,那等到她没了,她的小博要给谁养呢?

  忧病俱加,王一博姥姥的身体每况愈下,王一博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好像带着恐怖的白色,会带走他的亲人。

  直到某一日,王一博趴在病床上小憩,身体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他猛然醒来,不敢相信地回头,竟然真的是肖战。肖战身后跟着两个人,王一博选择性无视了,他觉得肖战变了很多,那张王一博记忆里心心念念的脸,变得更好看,肖战也长了很多个子,几乎比王一博高了一整头。

  “怎么样了?”

  王一博还在回神,楞楞说:“你怎么来了……”

  “我推了今年的夏令营,来看姥姥。”

  “哦哦。”

  王一博到现在也不知道每年占据了肖战假期的学术夏令营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他们接近两年没见了,今年已经是第三年,肖战明明说了会常来看他,却食言了,姥姥也明明说了会快点好起来,病情却越来越不好,所有人都在骗他,都在欺负他。

  “不太好。”

  王一博没出息的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正常说话,可是声音里的哭音却越来越重。明明从姥姥住院到现在,他也没哭过的,他怕姥姥担心,且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一直没有掉下眼泪,可是和肖战久别重逢,他却忽然忍不住了。

  那眼泪刚冒尖,便水滴串似的坠下。

  “不是,是特别、特别不好……医生让我签那个手术单,但我年龄不够……”

  肖战将抽噎的人揽在怀里,施予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别怕,会没事的。”

  肖战在来的路上听妈妈说,妈妈曾经想把王一博的姥姥接过去治疗,可王一博的姥姥不同意,肖战不知道原因,也无精力深究。几年不见,肖战早把自己经历过的乡村回忆封尘起来,对眼前的人明明也该生疏,可看到王一博脆弱的模样,他仍旧恻隐。

  肖战轻拍王一博的背,柔声问:“接姥姥去城里治病好吗?那里的医院比这里好很多,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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