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黎也在忙。
她翻出沈柔小时候在乡下的照片,看着照片里无忧无虑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沈黎其实也不是很想让她复读,压力那么大,耗费精力,是一个人很难坚持下去的。
整理好后,沈柔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文具,沈黎走进房间,看到女儿模样,眼眶微微湿润。
她走过去,帮沈柔把行李箱拉上。
“都准备好,明天上午走。”
暗暗下定决心的她,要尽自己所能。
以前就当过去了,现在应展望未来。
沈黎从主卧床头柜,拿出随心记录本,用黑头原子笔写下:平静的心态才令人值得。
日光洒在小路上,上午八点半。
沈黎和沈柔准时抵达外婆家。
车子刚停稳,外婆就迎了出来。
她快步走向沈柔,将她拥入怀中。
“我的外孙女,可算把你盼来了。”
沈黎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外婆拍拍刚从田里劳作粘上的灰尘,避免弄脏了孙女的校服。
让她待在刚收拾好的房间里休息,让自己和沈黎谈一会儿话。
外婆毫无遮拦的将沈黎拉到门外,语气沉重,无可奈何地开口:
“复读就让她复读吧,既然想考那所学校,就去考,别逼她了……”
“这我肯定知道啊!”
“自从你和她爸离婚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好歹家里有钱,不然得穷个叮当响……”
外婆挺直腰杆,活动筋骨,扭了扭脖子。
“唉……我也没有办法,谁想这样呢?”
“你哟,跟你女儿这是一副德性,我还记得你当初也是说要考那个大学,然后想复读,但是被我拒绝了,反过来倒是能理解你的心情,还真是惋惜……”
沈黎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外婆剥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腐烂的梦想。
“那又怎么样呢?”
时间过得太快,完全记不清。
沈黎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既然有天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为了梦想而奋斗。
“你就是记忆性不太好,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估计就是转世咯。”
沈黎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会戏弄自己,“呵,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
几人一番寒暄后,围坐在桌前吃午饭,桌上摆满了外婆亲手做的农家菜,腾腾热气裹挟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屋内,温馨又惬意。
吃完午饭,沈黎拉着沈柔走到院子里,神情凝重,声音哽咽:
“小柔,妈妈和你说声抱歉。我不能再继续耽误你的大好前途,所以先走了。”
沈柔刚想开口,沈黎摸了摸她的头:
“你就安心在这儿休息……”
沈柔立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离去的背影,身影在路之中逐渐模糊。
她紧咬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默默念叨沈黎的叮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此刻的心乱如麻。
她转身看向四周,远处,几座农舍错落有致,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与天边的白云融为一体。
她深吸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默默平静。
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像个颓废的人偶。
对沈黎的情感越发淡漠,并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而是不理解产生的委屈在心底翻涌。
“可能是叛逆期?”
沈柔心里不安地揣测。
小时候的沈柔乖巧懂事,现在的她似乎有点“危险”到无人靠近的地步。
沈黎头也不回的开着汽车走了,沈柔望着那扬起的尘土,久久伫立。
她猛地一拍脑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似乎忘记了之前给笔名为余晖的写信了。
她满心懊恼,匆忙跑回房间。
她坐在略显陈旧的书桌前,摊开崭新的信纸,慌慌张张地思考并尝试记录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心事。
平常写信是倾诉与抱怨近日来发生的糟糕事情,这次沈柔打破了旧日的常规,每每收到余晖的回信,就会欣欣然地去完成一首诗歌。
炎热的酷暑也无法阻挡她对余晖的热情,她因乐生名给余晖起了个彼此之间的外号一一落日小姐。
她对于此外号的痴迷,连信件末尾附赠充斥浪漫主义的随笔:愿你同清泉星霜荏苒,我的落日小姐。
她回赠沈柔:想与你沉没于深海,与你共同经历世上的苦涩。她的文笔悲观凄美,给沈柔一种即将脱离生命与世俗的自由感观。
两人文笔完全不同,各有特色。
她们共同欣赏与赞美,不因年龄差异和时间推移,忽略对方心意与感情。
沈柔一边播放歌曲,一边戴上耳机,拿起羊毫毛笔,蘸取少许的淡蓝色墨水。
沉迷于此的她不再焦急,一笔一划写出的字线条圆润柔和,寓意着平和且友善。
当她写到结尾的“残余晖烁的心脏是我的艾莎玫瑰”时,正好是《盗将行》结束最后一句广为流传的歌词:
“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
沈柔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蜂蜜柚子茶,或许是缓解尴尬与疲劳。
事实是沈柔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歌词好似完美适配她们的友情,她不在意对方的长相与身世。
只要感情深,何时不成真。
沈柔的眼眸中染上柔和,她折叠花费一小时二十分写成的信件,拉开木柜抽屉,其中有烫金信封,复古风信封,拼贴艺术信封等。
余晖作为沈柔初中三年的笔友,她中考之后的一周,二○一五年六月二十日,一封信神秘地出现在邮箱。
相处的时光洪流越湍急,情思的缘分银河越长久。沈柔对她了如指掌,连佩戴的首饰,衣服的牌子,同样一清二楚,更不必说她喜欢的信封。
沈柔随即转身从一个特殊的礼盒,耐心地把暗黑系信封拿了出来,整体底色是浓郁得近乎深邃的黑色,信封表面的黑红玫瑰交织,玫瑰的红如凝固鲜血,色泽浓烈暗沉。
“好久没写信了,希望她能尽快回信……”
沈柔思忖片刻后才开口。
很快,她徒步把完好无损的信件递进藏绿色邮箱,沈柔从邮箱旁转身,正要回外婆家,一抬眼便看到沈韵温迎面走来。
日光勾勒出沈韵温高挑的身形,她穿着简约的白裙,黑色绸缎般的长发肆意飘动,柔顺的发梢刚好落在肩胛骨处。
粘稠且让人窒息的闷热空气,实在是让她呼吸不太畅快,她探入裙子的口袋,动作轻柔地掏出一根黑色皮筋。
她侧身,将长发拢起,扎了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添了三分温婉。
沈柔是第二次遇见她了,恰当好处的“偶遇”让沈柔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犹豫再三,声音带着紧张与羞涩:
“沈,沈学姐好。”
沈韵温闻声停下,目光在沈柔脸上扫过,眼中闪过疑惑,微微蹙眉,礼貌性地微笑。
“你好。”
沈韵温心中感慨,终于记得我了吗?
她的记忆力不太好,容易忘记事情,以至于大二的沈韵温,记性就如老年人似的。
但她对印象深刻的人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原本是志愿者协会会长让她去乡镇的学校,做调查问卷,收集此地的高中录取人数,出乎意料的是,竟然碰到上次在母校和想复读的沈柔谈心。
沈柔见此情形,脸颊泛红,连忙解释道:
“我之前在学校向你请教过问题。”
没过两秒又说。
“你,你还鼓励我了……”
她心想:既然你一开始没认出我,那这次先假装认不出来你。
沈韵温假装露出抱歉的神情,拍了额头:
“不好意思,我这记性不太好……”
她害怕与人直视双眼,对话的恐惧心理,好像在沈韵温这里就完全康复了,除去朋友和家长,她和陌生人聊天堪比攀登山峰。
沈韵温眼中满是真诚,接着说:
“复读的事很重要,你要是有疑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沈柔就差把“震惊”写脸上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惹到沈韵温,掏出手机和沈韵温交换了联系方式。
添加好友时,沈柔看到沈韵温头像是胖橘慵懒的趴在地上。莫名感觉在哪见过,和余晖的头像风格类似吻合。
余晖的是一只布偶猫。
她不由自主产生疑问“可能是巧合”的借口哄骗她自己,添加完好友,沈韵温语气缱绻:
“有什么问题随时发消息给我。”
沈柔疯狂用力地点点头,“谢谢沈学姐……”
沈韵温耐心道,“别太焦虑,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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