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被电视机的光照亮,林殊承龟缩在沙发上,打开了投屏功能,将程宣青第一次唱《宣兄》的场景,投到了电视上观看。
《宣兄》讲的是书生跟公子的故事。
公子模样俏丽,少年的时候才从乡村被父亲接回府中,因此性格孤僻,生了一颗无情心。
书生与他自幼长大,暗恋了他数十载,从不被他所知。
一日国中打仗,书生代替公子去当壮兵,再回来时公子已娶家妻,书生爱而不得,却又不忍破坏公子的幸福,最终投井而死。
这本是两个人的戏,但程宣青却一直只是唱着独白,一人分饰成了两角。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有些模糊的他:程宣青穿了一身粉墨色的戏服,唇齿间流露唱出的,是他所从一开始就喜欢的昆曲的柔美嗓音。
“风时十月,战胜归来,我来望你。”
程宣青提起衣袖掩面,鬼步游走在台上:“你可如从前一般的潇洒,吃饭、喝茶、听戏?”
台上的人脚步一晃,身上粉墨色的衣襟在一瞬间抖动成了净色的白,他又开口:“是了。”
画面中舞台上的聚光灯模糊了程宣青的身影,他唱出的戏腔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才落到林殊承的耳朵里:“你是有婚配?可是日日寻欢,可是夜夜笙歌?可有眼里有过我一分?”
林殊承的神情恍惚,脸在电视的光的印照下成了蓝色。他长着口,竟是无声地呢喃出一个“不”字。
电视里程宣青的眼睛像是跨过了时间与空间,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泪水模糊了林殊承的视线,他听到他说:“可我偏生爱你,如此愁苦地与世俗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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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承在很早以前,就想要去学昆曲。
那时是在饭桌上,林殊承沉默地吃着饭,许久才开口:“爸。”
父亲抬头,扫了他一眼,“嗯?”
林殊承舔了舔下唇,“我想要辍学去学唱戏。”
父亲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唱戏,唱什么戏?”
林殊承遮掩性地吃了口米饭,说:“昆曲。”
父亲冷哼了一下,说:“好啊,想学就自己拿钱去就好了。”
他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嚼着,“我不给你拿钱,你自己看着办。”
林殊承的鼻尖酸酸的,哽咽了下,“好啊,我知道了。”
父亲没有再理他。
饭桌上很安静,他把头埋到饭碗里,任由眼泪掉在米饭里被自己吃掉。
一道目光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没有抬头,只知道在那之后,程宣青便走向了艺校的道路。
——原来竟是在这个时候,程宣青就以他的喜好为自己定下了人生。
电视上程宣青落幕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的模糊,林殊承擦下流到腮边的眼泪,恍惚之中脑海中竟全是他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愧疚覆盖满了他一颗脆弱的心,模糊的情感伴随着程宣青戏中的告白,不明不白的扭曲成了一场突如的爱意。
他终于明了。
为什么程宣青死得这样干脆。
因为他觉得,林殊承知道了他的心意,并且引以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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