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与心事

名取周一离开的第三天，雪又下了起来。

夏目贵志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手里翻着那本妖怪图鉴，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窗外。庭院里的梅树又积了一层雪，零星的红梅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像极了名取家梅林里的景致。他想起对方离开前俯身靠近的模样，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那句“等我回来带你看梅林的雪”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连带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被对方触碰过的温度。

“啧，人类真是麻烦。”

斑的声音从桌角传来，它蜷成一团，懒洋洋地舔着爪子，显然对夏目魂不守舍的样子颇为不满，“不过是那个除妖人出门几天，你就这副模样，丢不丢人？”

夏目回过神，脸颊微红，伸手轻轻敲了敲斑的脑袋：“老师，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斑哼了一声，跳到书架上，盯着夏目手里的图鉴，“比起惦记那个除妖人，不如想想怎么处理后山那个缠着你的树精——它昨天还托风妖带话，说要你帮它找回丢失的树枝。”

夏目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名取离开后，附近的妖怪似乎都变得活跃起来，或许是知道名取不在，少了一层威慑。前天他去神社给雪妖送食物时，还遇到了一只迷路的雨妖，缠着他要指引方向，折腾了半天才把对方送走。

“我明天就去后山看看。”夏目合上图鉴，起身给斑倒了一碗酒，“正好天气放晴了，应该不会太麻烦。”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夏目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名取周一。

他连忙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周一？”

“夏目？”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风雪呼啸，还夹杂着几声妖怪的嘶吼，“没打扰你吧？我这边刚处理完一只雪怪，暂时歇口气，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

夏目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听到背景里的动静，忍不住担心道：“那边很危险吗？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一点小麻烦而已。”名取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想让他安心，“倒是你，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听我的话，没去偏僻的地方？”

“我当然听话了。”夏目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轻声说，“就是……有点想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夏目自己都愣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尤其是隔着电话，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听筒里短暂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自己说错话，想要开口解释时，名取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也想你，夏目。等我回去，我们就去看梅林，好不好？”

夏目用力点头，眼眶微微发热：“好。”

挂了电话后，他站在窗边许久，直到斑不耐烦地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夏目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像揣了一颗暖炉，连带着对后山树精的担忧都减轻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夏目带着斑去了后山。

后山的树林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树精的本体是一棵百年老杉，此刻正蔫蔫地垂着枝条，看见夏目走来，立刻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夏目大人，您可来了……我的树枝被山下的樵夫砍走了，那是我修炼了百年的灵枝，没有它，我很快就会枯萎的。”

夏目蹲下身，轻轻触碰着老杉的树干，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虚弱的妖气。他皱了皱眉：“你知道樵夫把树枝带去哪里了吗？”

“应该是镇上的木雕店。”树精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见他把树枝卖给了那个戴眼镜的老板……夏目大人，求求您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夏目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他安抚好树精，转身带着斑往镇上走。木雕店在老街的尽头，老板是个手艺精湛的老人，夏目偶尔会去那里逛逛。走到店门口时，他看见橱窗里摆着一个刚雕好的梅花摆件，材质看起来正是杉树的灵枝，纹理间还透着淡淡的妖气。

夏目推开门走进店里，老板抬头看见他，笑着打招呼：“贵志君，今天想买点什么？”

“老板，请问橱窗里那个梅花摆件，您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夏目指了指橱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老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叹了口气：“哦，那个啊，是昨天一个樵夫卖给我的杉树枝，质地特别好，可惜我雕到一半才发现，这树枝里好像有灵气，雕起来总觉得不忍心。”他顿了顿，看向夏目，“怎么？你喜欢这个摆件？”

“不是的。”夏目连忙解释，“这根树枝是后山老杉的灵枝，对它来说很重要，没有它，老杉会枯萎的。能不能请您把它还给我？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

老板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这木头不对劲。”他走到橱窗边，把梅花摆件取下来递给夏目，“既然是这样，那我怎么能收你的钱？这灵枝本就不属于我，你拿回去还给老杉吧。”

夏目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老板！”

离开木雕店时，斑忽然开口：“那个除妖人要是知道你又管这种闲事，怕是要念叨你半天。”

夏目抱着梅花摆件，脚步轻快地走在雪地里，嘴角忍不住上扬：“等他回来，我再好好跟他道歉就好了。”

他回到后山，将灵枝放回老杉的根部。瞬间，淡绿色的妖气从灵枝蔓延开来，老杉的枝条慢慢舒展，重新焕发出生机，枝头甚至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太感谢您了，夏目大人！”树精的声音充满感激，“我会把最甜的松子送给您的！”

夏目笑着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妖气——不是妖怪的，而是属于除妖人的，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名取周一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看见树林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大衣上落着雪花，眼尾的痣在雪光里格外清晰，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周一？”夏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说要一周才回来吗？”

名取周一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花，眼底带着笑意：“处理得比预想中快，就提前回来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又在管妖怪的闲事？”

夏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外套，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雪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显然是刚经历过战斗。他忍不住伸手抓住名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名取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嘴角的笑意更深，“倒是你，答应我什么来着？不准去偏僻的地方，结果还是跑到后山来了。”

“我是来帮树精找灵枝的，不是故意的。”夏目小声辩解，脸颊发烫，却没有松开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给你打电话，藤原阿姨说你带着老师去后山了，我就过来看看。”名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点都没安分。”

夏目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名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想起电话里那句“我也想你”，想起对方离开前的约定，鼓起勇气拉住名取的手：“那……我们现在可以去看梅林的雪吗？”

名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相扣，带着温热的力量：“当然可以。走吧，我的夏目。”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斑嫌弃地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秀恩爱也不知道避讳点”，却还是慢悠悠地跟着。阳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梅林的方向传来淡淡的梅香，混着雪的清冷气息，格外动人。

夏目看着身边的名取，对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握着他的手温暖而坚定。他忽然觉得，那些缠绕在生命里的孤独和苦难，都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哪怕是寒冬的风雪，也会变得温暖起来。

走到梅林时，阳光正好，枝头的积雪被风吹落，簌簌地落在两人身上。红梅在白雪中绽放，香气四溢，名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夏目，伸手轻轻拂去他发间的雪花，目光专注而温柔。

“夏目，”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想再只做你的‘周一’，我想做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无论是看梅林的雪，还是面对那些妖怪，都想和你一起。你愿意吗？”

夏目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漫天的梅花和自己的身影，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点头，伸手抱住名取的腰，将脸埋在对方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回应：“我愿意，周一，我一直都愿意。”

名取收紧手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带着梅香的风拂过两人，远处传来斑不满的咆哮，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一刻的温馨。

暖意在心底蔓延开来，比暖炉的温度更甚，比姜茶的暖意更浓。夏目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个人会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过往后的每一个冬天，看遍每一场落雪，闻尽每一次梅香。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