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被肖战带回了西侧的套房，他没有挂起来，而是靠在了书桌旁，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画上那个倔强孤独的背影，像一面镜子，照着他，也拷问着他。
王一博那句“这个背影，很像你”，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这之后，王一博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他不再像前阵子那样冰冷，偶尔在饭桌上，会尝试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天气，或者财经新闻。他的目光落在肖战身上时，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
肖战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模仿，但也无法完全回到最初的疏离。那份礼物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在他心里，拔不掉，碰着又酸又麻。
他开始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王一博。是那个书房里珍藏白月光照片的深情偏执者？是那个在公众面前演技精湛的完美伴侣？是那个在厨房里言语伤人的冷酷上司？还是这个……会送他一份戳中心事礼物的、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这种反复拉扯和不确定，比单纯的扮演更消耗心神。他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再稍微用力，就要断裂。
这天晚上，王一博回来得不算晚。肖战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茶几上的拼图发呆——那是他用来放松的方式。是一幅星空图，复杂而绚烂。
王一博脱下外套，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低头看着那幅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拼图。
“喜欢星空？”他问，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肖战捏着一块拼图碎片，指尖微微用力。又是这种看似随意的搭话。他“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王一博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他没有靠得很近，但存在感极强。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也落在拼图上，然后，伸手从一堆碎片里，准确地捡起一块，递到肖战手边。
“这里。”他说。
肖战看着那块形状奇特的碎片，又看看王一博指出的那个空缺，严丝合缝。他迟疑了一下，接过，放了上去。果然对了。
“你怎么知道？”他忍不住问。这幅拼图很难，他自己都对了好久。
王一博侧过头看他，客厅柔和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里投下细碎的光点。“看形状，还有颜色渐变。逻辑问题而已。”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这一刻，肖战却恍惚觉得，他们像一对寻常的伴侣，在共度一个平静的夜晚。一个拼图，一个递碎片，没有镜头，没有协议，没有林辰。
这种错觉太美好，也太危险。
王一博似乎来了兴致，又陆续帮他找出了几块关键碎片。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气氛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肖战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贪恋这一刻的平静，又无比恐惧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又一次幻觉。他不断地在心里警告自己：清醒点，肖战！别忘了书房里的照片！别忘了他是为什么和你结的婚！
就在这时，王一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肖战还是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嗯，我知道……”
“……蓝色……我会记得……”
“……放心……”
蓝色？
肖战的血液仿佛瞬间冷却了。他想起了那本笔记本里，夹着的蓝色花瓣书签，和那句关于“蓝色的花海”的记录。
这个电话，和林辰有关吗？和王一博那个不为人知的过去有关吗？
所以，刚才那片刻的温情，算什么？是打发时间？还是……又一次无意识的投射？因为他安静拼图的样子，或许在某些瞬间，也像那个记忆中的影子？
巨大的疲惫和失望像潮水般将肖战淹没。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次次被这点廉价的温柔迷惑，又一次次被现实狠狠打醒。
王一博接完电话回来，神色如常，似乎想继续刚才的拼图。
“王总。”肖战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平静。
王一博动作一顿，看向他。
肖战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些五彩斑斓的拼图碎片上，仿佛在对着它们说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了。”他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道，“扮演完美伴侣……我有点累了。”
说完，他不再看王一博的反应，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径直走向二楼。
他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像实质一样烙在他的背上，沉重得让他几乎迈不动步子。
但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场戏，他快要演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崩溃。
而在他身后，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肖战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幅未完成的、绚烂的星空拼图，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迷茫和……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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