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领证

民政局大厅的空调风带着微凉的气息，吹散了些许初夏的燥热，却压不下苏砚心头翻涌的情绪。他跟着凌澈走到婚姻登记窗口前，指尖攥着背包带子，指节微微泛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窗口工作人员抬眼打量着两人，例行询问：“两位是自愿登记结婚吗？身份证、户口本都带齐了吧？”

凌澈率先递上证件，声音沉稳无波：“是自愿的，证件齐全。”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办理一项普通的商业手续，反观苏砚，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紧张得连眼神都不敢与工作人员对视，只是默默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小声附和：“齐、齐全了。”

工作人员核对信息时，大厅里偶尔传来其他情侣的低声说笑，温馨的氛围与两人之间的疏离感格格不入。苏砚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凌澈，他依旧身姿挺拔地站着，侧脸轮廓冷硬，目光落在前方的显示屏上，神情专注，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苏砚却注意到，凌澈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或许，他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拍照环节，苏砚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摄影师笑着提醒：“两位靠近一点，肩膀稍微挨在一起，表情放松些。”苏砚犹豫着往凌澈身边挪了挪，手臂刚要碰到对方的衣袖，就下意识地顿住了，脸颊瞬间涨得更红。

凌澈察觉到他的局促，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主动往他身边靠了半步，肩膀轻轻抵着他的肩膀。微凉的布料触感传来，苏砚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镜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慌乱，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浅浅的弧度。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定格了两人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开端。照片里，凌澈神情依旧冷峻，却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苏砚的发顶，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苏砚低着头，脸颊泛红，眼神闪躲，却在两人相抵的肩膀处，藏着一丝隐秘的依赖。

拿到红色结婚证的那一刻，苏砚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这本小小的红本子，是法律赋予他们伴侣关系的证明，却也是一场为期一年的契约凭证。凌澈接过两本结婚证，一本放进自己的西装内袋，另一本递给苏砚，语气依旧平静：“先去医院预缴费用，再去处理工作室房租的事，最后带你去住的地方。”

苏砚接过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最里层，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点点头，跟着凌澈走出民政局，阳光洒在身上，却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短短两天，他就从濒临绝境的漫画师，变成了星途科技CEO的合法伴侣。

车子先驶向医院，凌澈让林舟去办理预缴手续，自己则陪着苏砚去病房探望苏母。病房里，苏母正靠在床头看杂志，看到苏砚进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目光落在凌澈身上时，难免有些疑惑。

苏砚连忙上前解释：“妈，这位是星途科技的凌总，是我的合作方，知道您生病，特意过来看看您，还帮我们垫付了后续的治疗费用。”他刻意避开了婚姻的话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澈很配合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比平时柔和了几分：“苏阿姨您好，我和苏先生有合作往来，帮点忙是应该的。医生说您恢复得不错，后续好好休养就行，费用的事不用操心。”他说话时，目光落在苏母苍白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敷衍，反而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苏母连忙道谢，拉着苏砚的手，又忍不住打量凌澈，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男人沉稳可靠。她悄悄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纸条，指尖攥了攥，趁着苏砚转身帮她整理床头杂志的空隙，快步走到凌澈身边，轻轻将纸条塞进他的西装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恳切：“凌总，砚砚这孩子性子软，还怕生，胃也不好，平时总熬夜晚睡不按时吃饭，最喜欢吃草莓蛋糕和芒果班戟，麻烦您……多照看他几分。”

凌澈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袖口的纸条，指尖触到温热的纸张，抬眼时刚好对上苏母满是牵挂的眼神，那份担忧不掺丝毫杂质，纯粹得让他无法拒绝。他微微颔首，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苏阿姨放心，我会的。”说着，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折好，放进了西装内袋，指尖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纸条的位置。

苏母又悄悄拉过苏砚，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这位凌总看着人不错，你们的合作靠谱吗？可别让人骗了。”

“妈，您放心，靠谱的。”苏砚笑着安抚，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涩。他知道，母亲是担心他，可这份“帮助”背后的真相，他却暂时无法坦白。

探望完苏母，凌澈又带着苏砚去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直接找到了房东，一次性付清了三年的房租，签好续租合同。夏晓和工作室的员工们看到凌澈亲自陪同，还帮苏砚解决了房租难题，都满脸震惊，却也没多问，只是一个劲地向凌澈道谢。苏砚看着员工们脸上舒展的笑容，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对凌澈也多了几分感激。

所有事情处理完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车子驶往凌澈的别墅，一路上，苏砚都看着窗外，心里满是忐忑。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年里，和凌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是什么样子。

凌澈的别墅位于城郊的高档别墅区，四周环境清幽，绿植环绕。车子驶入大门，沿着蜿蜒的车道前行，最终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别墅外观简约大气，落地窗外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格外温馨，却也透着一丝距离感。

“下车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凌澈率先下车，打开后备箱，帮苏砚拿出他简单的行李——只有一个行李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几本常用的漫画书。

苏砚跟着下车，看着眼前气派的别墅，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凌澈看出他的紧张，没有多说什么，率先走进别墅，示意他跟上：“进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别墅内部装修简约奢华，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家具摆放整齐有序，处处透着凌澈冷峻刻板的风格。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客厅，却没能完全驱散空气中的疏离感。

凌澈带着他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二楼的两间卧室前：“左边这间是你的，右边是我的，中间隔着书房，互不打扰。”他推开左边卧室的门，里面的装修风格比客厅柔和了许多，淡蓝色的墙纸，宽敞的落地窗，还有一个独立的阳台，阳光可以直接洒进来。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摆放了一个小小的书桌，显然是提前布置好的。

“房间里的东西如果有不满意的，可以跟林舟说，让他帮你调整。”凌澈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房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楼下厨房可以用，冰箱里有食材，如果你不想做饭，也可以让家政过来帮忙，或者点外卖。”

苏砚走进房间，看着眼前温馨的布置，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没想到凌澈会这么细心，竟然提前为他准备了这么舒适的房间。“谢谢凌总，不用调整了，这样就很好。”他转过身，看向凌澈，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激。

凌澈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别墅的门禁卡和一把卧室钥匙，递给苏砚：“门禁卡和钥匙，收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让人打印了一份相处规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你有空看一下，我们以后按照规则相处。”

苏砚接过门禁卡和钥匙，握在手里，心里清楚，契约婚姻的相处模式，从现在开始正式生效了。“好，我知道了。”

凌澈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苏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晚上如果有什么事，或者需要帮忙，可以敲门找我，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隔壁的卧室，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空间。

苏砚站在房间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走到书桌前，放下行李箱，打开拉链，拿出里面的漫画书和画笔，整齐地摆放在书桌上。看着熟悉的画笔，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不管这段婚姻是怎样的，至少他还可以继续自己的漫画创作，这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晚风带着绿植的清香吹了进来，吹散了些许疲惫。远处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芒，别墅院子里的草坪上，偶尔有萤火虫飞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苏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着那张刚拿到不久的结婚证照片，照片里的两人并肩站着，虽然疏离，却也透着一丝莫名的羁绊。

他不知道这段契约婚姻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一年后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分开。但此刻，他至少解决了母亲的治疗费用和工作室的房租难题，有了一个暂时安稳的住处。

苏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阳台门。他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相处规则，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规则写得很详细，和契约协议里的内容差不多，无非是私下保持边界、互不干涉私人生活、分房居住、不产生亲密接触之类的条款。手指划过“不产生亲密接触”这一条时，苏砚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认可这个清晰的边界，也暗下决心会守住这份契约底线。

看完规则，苏砚把纸放回原处，准备回房间休息。路过厨房时，他下意识地走了进去，打开冰箱，里面果然装满了各种食材，蔬菜、水果、肉类、奶制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盒包装精致的甜点，芒果班戟的包装格外显眼。苏砚愣了一下，心里骤然泛起一丝暖意——那是他小时候难得能吃到的甜食，也是母亲总偷偷给他留的味道，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

他关上冰箱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苏砚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民政局拿到红本，到医院探望母亲，再到解决工作室房租，最后住进凌澈的别墅。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太过不真实。

他拿出手机，打开画稿软件，看着《迷雾里的光》的半成品，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画稿上的男主A已经找到了暂时的方向，就像此刻的自己。他不知道男主A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但至少，他们都有了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

苏砚关掉手机，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契约，没有困境，只有画稿里的男主A站在阳光下，身边站着一个模糊却挺拔的身影，两人并肩看着远方的光。

他不知道，隔壁卧室里，凌澈正站在窗边，看着他房间里熄灭的灯光，指尖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结婚证，眼神复杂，久久没有回床休息。低头瞥见茶几上的纸条时，凌澈指尖动了动，想伸手收起，却又顿住，最终还是转身回了卧室——他习惯了把在意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连一张纸条都不愿外露痕迹。

而客厅的茶几上，那张相处规则的纸旁，还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写着苏砚的甜食偏好和肠胃情况，字迹娟秀，透着满满的牵挂。凌澈白天一直放在西装内袋里，回来后才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却忘了收起来。

夜色渐深，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伴着两人各自的心事，悄然流淌。他们的契约婚姻，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藏在疏离之下的温柔与在意，也正在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