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爷！真就啥都没有啊！”人群里炸开了锅。
“还真让这小奴才说中了，竟然真的什么也没开出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人群里全是唏嘘声。
“这可是蓝田新矿的上等料，竟然没有开出绿，这不是骗人吗？”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众人纷纷附和，吵闹着要个说法。
江越凡死死盯着那堆灰扑扑的碎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在这赌石坊混了这么久，虽然能开出稀有种的时候少，但也没有什么都开不出的情况，幸亏方才听了小奴才的，不然自己可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他心里又后怕又恼怒，猛地一拍案板，“掌柜的，上等料什么都开不出，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我严重怀疑你以次充好！”
刚刚趾高气昂的掌柜，此刻舌头打劫，说话都不利索了，急的额头直冒汗“你胡说，您这可是污蔑，我们赌坊向来童叟无欺，许是工匠们弄错了……对就是工匠们出坑时，或者分石时出了纰漏……”
其实，掌柜看见没见绿时，比所有人都震惊。殿下方才明明帮着掌眼了，断言绝无问题，殿下身负异能，从未看走眼过，可……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傻愣愣的伙计，伙计会意，转身就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雅间内，丝竹声戛然而止，气氛凝重的如铅云压顶。
石锤落下的刹那，王一博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没想到还真的被小奴才一语说中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躲在沈徊身后，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大大显摆一番的肖战，可还不等露头，就被沈徊死死拖回身后摁住，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了一块糕点塞进肖战嘴里，被人用糕点堵住了嘴，小奴才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这才没机会闹腾。
王一博摇头，真是骄纵的没边了。
“展恭！”
展恭就立在屏风外：“王爷，您吩咐！”
“去让他们消停一点！”
“是！”
王一博回头正欲同赫连戟月搭话，就见人面色苍白如纸，指缝间正在往外一滴一滴渗着血珠，桌子上是碎裂的茶盏，眼睛死死望着楼下那堆废石。
王一博神情一紧，一把攥住赫连戟月渗血的手腕，拿出手帕替她包着，“怎么这么不小心！”
赫连戟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由王一博给自己包扎，心思翻涌如潮。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玄凰机召唤灵兽探玉从未出错，今日怎会……怎会连块废石都辨不明？
偏偏还被那个小奴才说中了，实在是太诡异了，刚刚那个小奴才在一堆废石里开出稀有种，莫不是这小奴才也有些特别本事？
她忽然记起那日北辰王府就是有他在，自己的玄凰机才异动，虽然后面再也探不到了，但是真的会是巧合吗？从前她来北辰王府，怎么玄凰机从来没有动静？
伙计叩了叩门，“殿下！奴才请见！”
赫连戟月冷声道：“进来！”
伙计一进门隐隐约约的瞧着二人手掌交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似是正轻柔地握着另一只纤白柔荑，指缝间透出雪白的帕角，伙计唬得浑身一激灵，慌忙垂首盯着地面，生怕多看一眼便冒犯了主子们。
“殿下，掌柜的遣小的来问，要不要即刻把钱赔付给他们，免得闹大了影响坊里生意。”伙计偷瞄了眼端坐的王一博，心道自家这位公主殿下对北辰摄政王可真是掏心掏肺，坊里多隐秘的事都不避讳，更不许他们这些下人多嘴避嫌。
赫连戟月黛眉紧蹙，语气透着凌厉，“赔钱就不影响坊里生意了？西凉城中权贵哪个不是冲着我大夏上等料的名头而来的？如今这石头连点绿影都没有，用不了半日，满城都该传遍……说赌石坊竟拿废料充数！”
伙计神情一紧，连忙跪了下去，“还请殿下拿个主意！”
赫连戟月低头看着掌心的伤口已经被素白绢帕仔细包好，心头的躁郁悄然消散，抬头时眸光已柔似春水：“多谢王爷！”
“回去上些药，免得落疤！”王一博回望着她，“此事你不用往心里去！本王叫展恭去处理，断然不会让赌石坊声誉受损！”
赫连戟月慌忙用未受伤的手攥住王一博的衣袖，“王爷，不过是些许琐事，何必为我分神？本宫自有办法！”
赫连戟月低下头，纤指缓缓抚过腰间玄凰机，机身上流转的灵纹次第亮起微光。
须臾间，一道彩色的流光打入窗子，流光褪去，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已经落在了赫连戟月的肩头。
王一博眸光微动，向来沉静的眼底泛起一丝讶异。他认得赫连戟月惯常召唤的玉灵雀，可眼前这只灵鸟周身灵力流转，羽翼间光晕四射，无论是灵韵还是品相，都不是玉灵雀能够比的。
“这是？”
“它唤琨瑶，是玉灵鸢！”赫连戟月抬手摸了摸琨瑶的小脑袋，小家伙依赖的在她手心蹭了蹭。
赫连戟月莞尔一笑，“王爷有所不知，这玉灵雀虽能探玉，却只是表层，出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而玉灵鸢能直透地脉三层，专寻天地孕育的稀有玉种！这等灵禽，百年才会现世！普天之下唯此一只。”
王一博眸光微闪，唇角噙着温和笑意：“听说灵禽择善主，公主竟能驯服这等灵物，当真慧心独具，气度不凡。”说着他抬手朝着玉灵鸢头顶摸去，赫连戟月惊得连忙制止，“王爷，别……这东西认生……”
然而，赫连戟月话到唇边却蓦地顿住……那素来凶悍的玉灵鸢竟扑棱着彩羽，颤巍巍飞落王一博手心，脑袋一个劲儿往他指缝里拱，蹭得欢实极了。
《万灵图谱》上记载，玉灵鸢现世便只认一主，它与主人命脉相连，待主人百年之后，便会随之沉眠，直至有缘人携机缘唤醒，对于主人之外的人绝不可能接近。
可是王一博身上的气息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就算违背主人意愿它也想要靠近这个人。
赫连戟月眉间微蹙，唇角抿起一抹似喜似嗔的弧度，“这小东西，平时不这样……”
王一博唇角微扬，“这小家伙灵慧非常，不愧是通灵瑞兽！”
赫连戟月朝着琨瑶伸出手，小家伙不情不愿的飞回主人手心。
赫连戟月：“王爷！可见过福禄寿三彩？”
王一博摇头，如实道：“只听闻这福禄寿三彩玉，红紫绿三色天成，百年难遇。集福运、禄位、寿数于一石，稀世无双，本王……从未见过！”
赫连戟月红唇微抿，语带俏皮，“那今日本宫就请王爷开开眼！”
赫连戟月抬手，对着琨瑶下令，“去！”
琨瑶扑扇着翅膀落到二楼栏杆处，只是静静站在那，片刻后又扑扇翅膀回到主人身边。
赫连戟月知道事成了，立刻抬手招来伙计，俯身低语几句，那伙计闻言眼睛倏地亮了，嘴角咧到耳根，一溜烟小跑着下了楼。
王一博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余光撇向还在乖乖吃糕点的肖战，不知这次，这小奴才要如何应对？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赫连戟月要做什么，她有玉灵鸢在手，而玉灵鸢可点石成玉。若真如公主所言能剖出福禄寿三彩，这赌坊势必声震整个凉都。纵使肖战那小奴才能耍些玲珑心思，在这通灵神物面前，怕也要避其锋芒，只盼这沈徊与江越凡聪明一点，早些收手，兴许还能保住两家颜面。
掌柜本已经被吵的焦头烂额了，听了伙计的话，脸上瞬间笑出了花，嗓门都亮了许多。
“各位公子，稍安勿躁，方才已与大掌柜商议妥当……她表示体谅诸位心焦，特命从这批上等原石里任选一块现场开解。若开不出稀有玉种，今日所有购入上等料的客人，无论是否见绿，皆可双倍返还！以此来证明我们赌石坊绝对不会以次充好！”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安排好的！骗我们不懂！”江越凡没好气的嚷嚷道。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
“大家别急！”掌柜微笑着拍了拍桌案，“大掌柜说了，公平起见，这原石由大家自己来选！各位老爷公子可以放心了吧！”
“让我们自己来选呀！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不管开不开的出来咱们也不吃亏呀！”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话音未落，一位锦衣公子撺掇道：“对呀！江大公子，您是苦主，快点应下吧！让大家伙开开眼界！”
人群中开始七嘴八舌的催促江越凡，江越凡眼珠一转，心下盘算这般确实没什么损失，不妨应允。他扭头望向肖战，“战战，你说咱们选哪一块好！”
肖战刚要张口，沈徊突然将一块桃花酥塞进他嘴里，另一只手不容抗拒地将小奴才拽回自己身后。开口的语气疏离至极：“要选便自己拿主意，今天的事，与我们沈家可没有半分干系！”
江越凡缺心眼他可不傻，这事如果闹大了，让家里知道，小奴才自然是不会有事，自己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他才不会参合呢！
“嘿！沈兄！你也太小气了！”
肖战好不容易咽下糕点，从沈徊身后探出脑袋，眨了眨眼急急说道：“江大公子，你随便选，这里全是废料！我保准他什么也开不出！”
小奴才这小嘴一张，险些没把沈徊当场吓背过气去。
他慌忙抬手捂住肖战的嘴，陪着笑脸：“胡说八道，小孩子胡诌八扯的，千万别当真……”他低头狠狠瞪了肖战一眼，“小祖宗，你还想不想出这个门了！”
人们自然不会将这么惊人的话当真，但是掌柜脸却沉了下来。
“沈二公子！无故诋毁我们赌石坊，您是来砸场子的吗？”
沈徊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掌柜眼神如刀般刮过肖战，“我看您身后那奴才本事大得很！既然您断言满场皆废石，不如就由这小哥亲自来选一块解石？若真能开出稀有玉种……他败坏我们赌坊声誉，罚他五十鞭子不过分吧！”
沈徊脸色一变，“使不得！”五十鞭子抽完，他家小奴才哪里还有命在。
“好！还是那句话，要是开不出来呢？”肖战却全然不惧，少年腰背挺得笔直，胸膛微微起伏，那股子意气风发劲儿，配上他那张明丽动人的容颜，更显得神采飞扬。
沈徊诧异，小奴才平时最是胆小怕事，今天怎么如此笃定，莫不是这些当真全是废石？
掌柜重重一拍石案，“若是开不出，我做主陪你十万两！”
“成交！”肖战随手一指：“就那块吧！”
掌柜一笑，“那大家可看好了！”
掌柜在心底冷笑连连，眼角余光扫过众人绷紧的面容，嘴角噙着一丝阴鸷的得意。
哼，等会福禄寿三彩现世，这群土包子怕是见都没有见过吧！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奴才就等着把命留下吧！
二楼雅间屏风后，赫连戟月目光掠过楼下剑拔弩张的场景，转头望向王一博紧蹙的眉峰，唇角勾起一抹安抚的浅笑。
“放心，本宫总要给国公府留些颜面，断不会叫他们闹出人命。这小奴才口出狂言，竟然说我大夏的上等石料全是废料，本宫不过略施惩戒，给他个教训罢了。”
“是该给个教训！”
王一博并非忧心那小奴才的安危，他狭长的眸底浮动着兴味的光，倒要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奴才，究竟有何依仗敢如此张狂。
这赌石坊的上等石料，开出一块废石已是蹊跷，绝不可能全是废料，这一点他相信赫连戟月不会砸了自己招牌，可小奴才又如此信誓旦旦，就连他这个不爱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期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下一刻，答案就揭晓了——重锤落下。
青石迸裂的轰鸣声中，众人齐刷刷瞪圆了眼睛，石芯剖开的截面一片灰白，竟与上一块如出一辙，一丝玉色也找不见。
肖战兴奋的跳了起来，笑的弯起眼睛：“我就说了是废石！”
沈徊和江越凡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满堂喧嚣骤然凝固，继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斥责声。
“骗子！”
“拿废石糊弄人！退钱！”
“赌坊当咱们都是瞎子么！退钱！”
掌柜踉跄着后退两步，面如死灰地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公主殿下明明亲口说了会开出三彩玉……”
赫连戟月猛地站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险些就要维持不住表面的端庄。
她太震惊了，那块石头明明就被玉灵鸢点化了三彩石，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这个小奴才究竟是什么人？
她猛地回头去看玉灵鸢，小家伙感受到主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它羽毛的光泽都暗淡了许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公主！”王一博轻声唤道。
赫连戟月回过神，语气尽量放的平和，“今日让王爷见笑了，本宫突然想起有要事处理。劳烦王爷暂且……”
“好！”
王一博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满腹惊疑咽回喉间。
转身下了楼，王一博立刻回身吩咐展恭：“去把沈徊给本王叫来回话！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小奴才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是！”
赌石坊为了息事宁人最终只能赔钱了事。
众人都得了双倍赔付，高兴得不得了，倒也不是因为钱。
“哈哈哈！这掌柜的平日里鼻孔朝天，谁的面子都不给！今日总算让他出血了，真痛快！”
“就是！上等石料全是废石，这不明摆着坑人么？赔双倍已是便宜了他！”
肖战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攥着厚厚的几摞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自家二公子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走都浑然不觉。
“江大公子！这些是你的！说好的一人一半！”肖战大方的递过去一摞子。
江越凡不敢收，满脸愁容，“这回去会被骂死的！战战你就都收着吧！”
肖战转了转眼珠，也没客气，“好吧！”
他高兴的用密语跟喔喔传话，“喔喔，我们赚了好多钱！”
“你个笨蛋！笨蛋！”喔喔在肖战袖中急得团团转，小爪子乱抓一气，毛都炸开了，彻底放弃挣扎，恨铁不成钢地直哼哼。
“你干嘛骂我？”肖战委屈。
喔喔不想跟他说话了。
自古玉穹族长都是点石为玉，只有他家主人点玉为废石，还洋洋得意。
其实不怪玉灵雀和玉灵鸢都失灵了，任何灵兽在玉穹族长面前都难以施展神通，肖战说那块石头蕴玉，顽石也能生辉。他说那块石头无玉，便是稀世玉髓也会化成灰石。玉穹族长掌管世间玉石，任何天地灵气的规矩都要为他改写。
可这个前提是……玉穹族长需运载天地灵气方能运转玉石。如今的肖战不过初窥门径，连灵气都难以凝聚，更遑论引动天地之力。
今日，肖战能在废石堆中点石成玉，凭的不是他那点三脚猫的看石功夫，全凭体内灵力充沛，可后来灵力用没了，他双目所及的石头自然就全是废石了。
赌石，怎么可能有人会是玉穹族长的对手，就算那人玄凰机在手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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