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肖战在木屋门口坐了整整三天。

白天，他靠在门框上，数着阳光穿过竹叶的光斑；夜晚，他裹着带来的厚外套，听着远处记者渐稀的脚步声。桌上的砚台被他擦得发亮，指尖一遍遍抚过“等我”两个字的凹痕，像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易碎的梦。

第四天清晨，小陈终于找到了他。姑娘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眼眶红肿，看见肖战时，眼泪“啪嗒”掉在地上：“肖老师，您怎么能在这儿待这么久？手机也不开机，张姐快疯了！”

肖战接过小陈递来的面包，咬了一口，干得噎人。他看着姑娘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笑了：“让你们担心了。”

“担心？我们快吓死了！”小陈把保温杯塞给他，“张姐说，星途那边松口了，只要您别再公开提王先生，之前的事可以不追究。还有几个代言虽然黄了，但剧组后期没受影响，下个月就能正常播出。”

肖战点点头，没说话。这些他曾经在意的东西，现在听着像隔了层玻璃，敲不响，也暖不透。

“肖老师，我们下山吧。”小陈拉着他的胳膊，“这里不能待了，昨天还有记者想往山上爬，被李老板儿子拦住了。再说……再说王先生要是想回来，肯定会联系您的。”

肖战望着竹林深处，晨雾正慢慢散去，露出光秃秃的枝桠。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写着“等我”的纸，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感，忽然站起身：“走吧。”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落叶被踩得软烂，几次差点滑倒，小陈在后面紧张地扶着他，嘴里念叨着“早知道带登山杖了”。路过泉边时，肖战停了脚步。

泉水依旧清澈，鹅卵石在水底泛着光，只是岸边的石头上，再也没有那个灰色的身影。他蹲下身，像王一博曾经做过的那样，把手伸进水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爬进心脏的位置，冻得他轻轻发颤。

“走吧。”他站起身，没再回头。

回到市区的公寓时，肖战才发现自己像个逃难的人。衣服沾着草屑，头发乱得像鸡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眼下的青黑比拍夜戏时还重，陌生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肖老师，张姐让您好好休息两天，后面的行程都推了。”小陈帮他收拾着行李，忽然“呀”了一声，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东西，“这是什么？好像是从山上带下来的。”

是那个竹枫叶。红绳缠着竹片，边缘被摩挲得光滑，不知什么时候掉进了包里。肖战接过来，攥在手心，竹片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接下来的日子，肖战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他推掉了所有采访，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每天看看剧本，听听音乐，偶尔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张姐来看过他几次，见他状态还好，没多说什么，只留下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没删王一博的微信，却也没发过消息。对话框停留在那句“今天穿我给你带的衬衫”，下面是一片空白，像等着谁来填满。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肖战正在厨房煮面，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在邻市。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喂？”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然后是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是我。”

肖战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热水溅在脚背上，烫得他一哆嗦，却没感觉到疼。

“王一博？”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哪儿？”

“在邻市的寺庙，跟住持师父待了几天。”王一博的声音很轻，“我爸……没逼我回星途，他让我先在这里住段时间，理理头绪。”

肖战靠在厨房的瓷砖上，冰凉的墙面贴着后背，才勉强稳住发抖的身体：“那你……还好吗？”

“挺好的。”王一博顿了顿，“这里很安静，有很多书，跟净心山有点像。”他停了停，忽然问，“你呢？没受影响吧？”

“我没事，挺好的。”肖战连忙说，怕他担心，“代言丢了几个，不过张姐说没关系，以后再找就是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只有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清晰而安稳。肖战握着手机，听着那端的呼吸，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肖战，”王一博忽然说，“我看到你拍的戏了，预告片。”

“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傻？”肖战笑了笑，想缓和气氛。

“不傻。”王一博的声音很认真，“你站在那里，像真的有光。”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杀青宴上，王一博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唱歌的样子。原来那时，他眼里的光，他都看见了。

“我……”肖战想说“我想你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王一博的声音低了些，“可能还要一阵子。这里的住持说，我心里的结还没解开，急着回去，只会重蹈覆辙。”

“那我能去看你吗？”肖战问，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肖战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他说：“别来。这里离市区太远，而且……我怕给你添麻烦。”

肖战的心沉了下去，像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我不怕麻烦。”

“我怕。”王一博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怕再像上次那样，把你也卷进来。肖战，你是演员，你的路还很长，不能因为我……”

“王一博，”肖战打断他，语气很坚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不该说这种话。”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了顿，然后传来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嗯”。

“那……我给你寄点东西吧？”肖战退了一步，“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这里有几本新出的诗集，给你寄过去？”

“好。”王一博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暖意，“地址我发给你。”

挂了电话，肖战站在厨房，看着地上的锅铲和撒了一地的面条，忽然笑了。热水早就凉透了，脚背上的红痕却还在，像个温暖的印记。

他捡起手机，点开王一博发来的地址。是座叫“云栖寺”的寺庙，名字很好听，像云能落在里面休息。他把地址存进通讯录，备注写着“等”。

第二天，肖战去了趟书店。挑了几本新出版的诗集，又买了个精致的书签，上面刻着片枫叶。他在扉页上写了句话：“山月依旧，等你归期。”想了想，又觉得太矫情，划掉，改成“多穿点衣服，别着凉”。

寄完快递，他站在邮局门口，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阳光落在身上，带着初冬的暖意。他不知道王一博什么时候能解开心结，不知道这场等待会持续多久，甚至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他心里很踏实。

因为那个电话，那句“是我”，像一粒种子，落在了冰封的土地里。只要有这粒种子在，总有一天，会发出芽来。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王一博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书寄了，注意查收。”想了想，又加了个笑脸的表情，才按下发送键。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邻市的寺庙里，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人，正坐在窗边，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窗外的云，正轻轻落在寺檐上，像在安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