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三天,像漫过堤坝的水,缓慢却汹涌地漫过肖战的生活。
他照旧拍戏、对词、接受采访,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阳光笑容,连导演都难得夸了句“状态回来了”。可只有小陈知道,他口袋里总揣着那块红绳系着的枫叶,休息时会对着手机里的日历发呆,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屏幕上的数字。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透,肖战就醒了。他悄悄起床,没惊动小陈,揣着两个刚蒸好的馒头,往净心山深处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山路两侧的草叶上凝着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在替他数着脚步。
离泉边还有几十米时,他听见了水声。不是山洪的轰鸣,是细水漫过鹅卵石的轻响,和那天初见时一样,清得能映出人心底的期待。
他放轻脚步,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
泉边站着个人。
王一博穿了件浅灰色的棉袍,领口和袖口都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他背对着肖战,望着汩汩涌出的泉眼,晨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在肩头织出一层细碎的金网。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个粗陶碗,和那天他来取水时一模一样。
肖战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像被泉里的石子绊了一下。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忽然不敢往前走了——万一这又是幻觉呢?万一他转过身,说“我只是来取水,不是等你”呢?
“来了。”
王一博的声音突然响起,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肖战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转过身,晨光落在他眼睛里,那片曾经冰封的湖,此刻竟泛着点暖意,像化了冻的春水。
“嗯。”肖战走上前,把手里的馒头递过去,指尖有点抖,“刚出锅的,还热着。”
王一博接过馒头,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没躲。他低头看了眼,忽然笑了——不是扯动嘴角的那种,是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的笑,像雪后初晴的山,干净得晃眼。
“你好像很怕我跑了。”他说。
肖战的脸颊有点发烫,挠了挠头:“怕你……又突然不见。”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走到泉边,用粗陶碗舀了碗水,递给他:“尝尝,今天的水特别清。”
泉水凉丝丝的,带着点甘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肖战看着他,忽然想起李老板的话,忍不住问:“那天……星途集团的人来接你,你没走?”
“嗯。”王一博靠在石头上,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我跟他们说,再住些日子。”
“他们同意了?”
“我爸让我自己决定。”他的声音很淡,像在说别人的事,“他说,三年了,该让我自己选一次了。”
肖战愣住了。他想象不出那个传闻中威严的董事长,对儿子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或许,再坚硬的外壳下,也藏着点不为人知的柔软。
两人坐在泉边的石头上,慢慢吃着馒头。风穿过竹林,带着清冽的草木香,把远处寺庙的钟声送过来,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头发软。
“那天的事,对不起。”肖战忽然说,“是我没注意,被狗仔拍到了。”
“不关你的事。”王一博摇摇头,掰了块馒头扔进泉里,引得几条小鱼围过来,“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迟早会找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肖战,“其实……该说谢谢的。”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走。”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也谢谢你……来找我。”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王一博的眼睛,那双总是藏着心事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像山月落进了泉里,再也分不开了。
吃完馒头,王一博站起身:“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肖战好奇地跟着他。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往竹林深处走。他的脚步很轻,踩在落叶上几乎没声音,肖战紧紧跟着,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前面忽然出现一片空地,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像块柔软的地毯。
空地中央,放着个旧竹椅,旁边堆着些干柴,显然是常来的地方。
“这里能看见整个山坳。”王一博指着远处,“晴天的时候,能看到云从山尖流过去。”
肖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晨雾正慢慢散去,远处的村庄露出黛色的屋顶,田埂像绿色的绸带,在山坳里蜿蜒。阳光穿过云层,在雾霭中织出金色的光带,美得像幅流动的画。
“真好看。”肖战感叹道。
“嗯。”王一博坐在竹椅上,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肖战,“给你的。”
是个竹制的小玩意儿,雕的是片枫叶,叶脉清晰,边缘还刻着细小的锯齿,显然费了不少功夫。
“我……我学着刻的。”王一博的耳朵有点红,眼神飘向别处,“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肖战接过来,指尖抚过竹片上光滑的纹路,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王一博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悄悄滋长,像藤蔓绕上了竹架,紧密得分不开。
就在这时,肖战的手机响了。是小陈打来的,声音急得像火烧:“肖老师!您在哪儿啊?导演说上午的戏提前了,让您赶紧回来!”
肖战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有点懊恼地收起手机:“我得回去了,下午还有场重要的戏。”
“嗯。”王一博站起身,“我送你出去。”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没说话,却走得很慢。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快到竹林入口时,肖战忽然停下脚步:“王一博,等我拍完戏,我们……”
他想说“我们一起下山”,又想说“我们再来看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含糊的:“我们……还能像这样待着吗?”
王一博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很亮:“等你杀青。”
“嗯?”
“等你杀青那天,我在这里等你。”他指了指这片竹林,“带你去看日落。”
肖战的心里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得暖暖的。他用力点头:“好,一言为定。”
他转身往山下跑,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王一博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装水的粗陶碗,晨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我走了!”肖战挥挥手。
王一博也挥了挥手,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肖战跑下山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竹枫叶,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的期待像发了芽的种子,疯狂地往上长。
他没看到,在他转身之后,王一博从竹篮里拿出一样东西——是张照片,被塑料膜小心地封着。照片上是肖战在片场的样子,穿着戏服,对着镜头笑,眼里的光比净心山的太阳还亮。
这是他那天去山下买东西时,在民宿门口的宣传栏上偷偷撕下来的。
王一博用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的笑脸,站了很久,直到晨雾彻底散去,才慢慢转身,往空地的方向走。竹椅还放在那里,阳光落在椅面上,像在等一个人的归来。
而远处的山坳里,剧组的喇叭声隐隐传来,带着尘世的喧嚣,却奇异地没有打破这片竹林的宁静。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个约定,正在时光里慢慢发酵,像酿在陶瓮里的酒,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散发醇厚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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