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的清晨总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仿佛这座城市永远无法完全醒来。
凌霜蹲在城东一具尸体旁,食指轻轻拨开死者胸前的衣襟。围观的百姓被除妖司的人拦在十步开外,议论声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听说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都是被挖了心,作孽啊..."
"除妖司是干什么吃的?税钱白交了!"
凌霜充耳不闻,专注地检查着尸体。死者是个中年男子,面容惊恐扭曲,胸前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贯穿胸膛。与其他两起案件不同,这次的心脏被取走得极为干净利落,伤口边缘甚至结了一层薄霜。
"有意思。"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触碰那层霜。寒气立刻顺着手指蔓延上来,她迅速缩回手,只见指尖已经泛白。
"凌姑娘看出什么了?"
一个油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凌霜抬头,看见除妖司副统领赵德才那张堆满假笑的脸。这人四十出头,身材臃肿,官服绷得紧紧的,活像个人形粽子。
"赵大人。"凌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次的凶手很讲究,知道天热,还给伤口保鲜呢。"
赵德才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凌姑娘说笑了。司主大人很重视这案子,特意悬赏五十两银子征集线索。"
"五十两?"凌霜挑眉,"上次城南绸缎庄老板被杀,悬赏可是一百两。怎么,普通百姓的命还分三六九等?"
"这...这..."赵德才一时语塞,随即压低声音,"凌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能解决这案子,价钱好商量。"
凌霜眯起眼睛。除妖司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除非...他们自己搞不定。
"我需要看前两起案子的卷宗。"她直截了当。
"这不合规矩..."
"那您另请高明。"凌霜转身就走。
"等等!"赵德才急忙拦住她,"今晚子时,卷宗会放在城隍庙的供桌下。"
凌霜嘴角微扬:"合作愉快,赵大人。"
离开案发现场,凌霜拐进一条小巷,七绕八拐后停在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馆前。这地方表面是个普通酒馆,实则是永夜城消息最灵通的暗桩。
推门进去,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凌霜轻车熟路地走到最里侧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就着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饮。
"老周,生意兴隆啊。"凌霜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捞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老头抬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哟,这不是咱们的'妖见愁'吗?又来找我这老头子打听什么?"
"寒髓妖。"凌霜压低声音,"最近有没有消息?"
老周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酒洒了几滴在桌上:"小丫头,这东西可不好惹。三十年前青州一个镇子惹上了它,全镇三百多口人,一夜间全成了冰雕。"
"所以是它干的?"
"不像。"老周摇头,"寒髓妖吃人不吐骨头,不会留下完整尸体。而且..."他凑近几分,"我听说,真正的寒髓妖早就被封印了。"
凌霜心头一跳:"被谁封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周耸耸肩,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昨晚有人在黑市出售'玄冰玉',说是从寒髓妖老巢里带出来的。"
"卖家是谁?"
"生面孔,戴着面具,声音嘶哑。"老周神秘兮兮地说,"但老头子我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凌霜眼中精光一闪,丢下几枚铜钱:"老规矩,别告诉别人我来过。"
夜幕降临,凌霜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入城隍庙。果然在供桌下找到一个布包,里面是三起挖心案的卷宗。
借着月光,她快速翻阅着。第一起案子发生在半月前,死者是个樵夫;第二起是个绸缎商;今天的则是米铺掌柜。表面看毫无关联,但凌霜注意到一个细节——三人生前都去过城西的寒山寺。
"有意思..."她正想深入查看,突然耳朵一动,听到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
凌霜迅速合上卷宗,闪身躲到神像后面。只见一个黑影轻盈地落在庙中央,月光下勾勒出修长的轮廓。来人戴着银色面具,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薄唇。
那人径直走向供桌,发现卷宗不见后,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低沉磁性,完全不像老周描述的"嘶哑"。
凌霜屏住呼吸,却见那人突然转向她藏身的方向:"出来吧,你的呼吸声大得能吵醒死人了。"
被发现了!凌霜索性大方走出,手中已暗扣三枚银针:"阁下深夜造访城隍庙,莫非也是来求神拜佛的?"
面具人轻笑一声:"我是来销毁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他目光落在凌霜手中的卷宗上,"看来被你捷足先登了。"
"这案子与你有关?"凌霜警惕地问。
"恰恰相反。"面具人向前一步,"我是在阻止更多人送死。"
月光从庙顶的破洞洒下,正好照在他身上。凌霜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玉佩——一个圆圈内,山峰与波浪交错。
这个符号...和父亲手记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凌霜厉声问道,手中银针蓄势待发。
面具人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出手!凌霜早有准备,银针激射而出,同时身形急退。谁知那人竟不闪不避,银针在距他三寸处突然凝滞,然后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凌霜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功夫!
"别紧张。"面具人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打了个招呼,"我若想杀你,你早就和那些人一样变成冰雕了。"
"那你想要什么?"
"那要看你都知道些什么了。"面具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竟泛着淡淡的蓝色幽光。
凌霜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是人!"
"真伤人。"男子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好歹说句'你不是普通人'啊。"
"少贫嘴!"凌霜厉声道,同时悄悄在背后画符,"你与挖心案什么关系?"
男子突然收敛了笑意:"我在查案。这些人的死法与古籍记载的寒髓妖很像,但细节不对。"他指了指卷宗,"真的寒髓妖不会留下完整尸体,也不会特意在伤口留下冰晶。"
"所以你在销毁证据?"
"我在防止恐慌。"男子纠正道,"一旦人们相信寒髓妖重现,会有更多无辜者丧命。"
凌霜皱眉:"你到底是谁?"
"墨临。"男子微微颔首,"一个对妖怪略有研究的...学者。"
"凌霜。"她简短地自我介绍,仍保持警惕,"你说细节不对,是什么意思?"
墨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真正的寒髓妖杀人是为了进食,而这几起命案..."他顿了顿,"更像是某种仪式。"
仪式?凌霜心头一震,联想到凌家灭门案。
"你有什么证据?"
"这个。"墨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冰晶,"我从每个案发现场都收集了一些。你看——"
冰晶在他掌心悬浮起来,排列成一个奇特的图案:五芒星中套着一个圆圈。
"这是上古封印术的符号。"墨临解释道,"有人在借这些人的心脏和生命力,试图解开某个封印。"
凌霜心跳加速:"什么封印?"
墨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就要问你了,凌姑娘。为什么凶手特意在每个尸体旁留下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一枚凌家的铜钱。
凌霜如遭雷击,那是她昨晚在乱葬岗丢失的!
"你跟踪我?"
"彼此彼此。"墨临微笑,"你不是也打算去找那个卖玄冰玉的人吗?"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突然同时出手!凌霜甩出一把符纸,墨临则挥手布下一道冰墙。符纸撞上冰墙爆发出一阵火花,照亮了整个城隍庙。
"反应不错。"墨临赞许道。
"少废话!"凌霜又抽出三张红符,咬破指尖迅速画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咒语未完,墨临已鬼魅般贴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别闹,有人来了。"
果然,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除妖司的人!
墨临松开她的手:"今晚到此为止。若想查明真相,明日午时,寒山寺见。"说完,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月色中。
凌霜愣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凉意——那温度,像极了案发现场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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