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晨光微熹，心照不宣时

第十二章 晨光微熹，心照不宣时

破庙的屋顶漏下一缕微光，恰好落在雷无桀脸上。他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把盖在身上的披风拽得更紧了些。越灵是被冻醒的，后半夜的风带着雪粒从破洞灌进来，落在脖颈间，凉丝丝的。

她往火堆边挪了挪，余烬还泛着微弱的红光，能看出昨夜烧得很旺。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萧瑟不知去了哪里。越灵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布包——草药和干粮都在，雷无桀的鼾声也还在耳边，应该没出什么事。

她裹紧披风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整片林子。不远处的空地上，萧瑟正背对着她站着，月白色的长衫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墨发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似乎在练什么功法，双手缓慢地划着圈，掌心隐隐有白气流转。越灵看得有些出神——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地运功，不像之前应对黑衣人时那般凌厉，反而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柔和，像水墨画里走出的人。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萧瑟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向她。晨光落在他眼底，像盛着碎金，亮得惊人。“醒了？”

“嗯。”越灵走上前，目光落在他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白气，“你……”

“练点基本功。”萧瑟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刚才那个运功的人不是他，“总躺着，骨头都要锈了。”

越灵知道他在掩饰。昨夜他为了护着她和雷无桀，明显动用了内力，此刻运功，多半是在调息。她没点破，只是道：“我去捡些柴火，烧点热水。”

“我去吧。”萧瑟道，“你手不方便。”

他说的是她手上的烫伤。越灵看着他转身走进林子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暖。这个总是嘴硬的少年，其实比谁都细心。

雷无桀醒的时候，越灵已经用捡来的陶罐烧好了热水。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香啊，是什么味道？”

“刚烤的馒头。”越灵把烤得金黄的馒头递给他，“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雷无桀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四周：“萧瑟呢？”

“去捡柴火了。”越灵道。

话音刚落，萧瑟就抱着一捆枯枝走进来，额角带着薄汗，显然走得很急。“路上吃的够吗？”他把枯枝放下，看向布包。

“够了，昨天买的馒头还剩不少。”越灵道，“我还煮了点草药水，你和雷无桀都喝点，能强身健体。”

她把陶罐里的草药水倒进带来的粗瓷碗里，递了一碗给萧瑟。水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药香，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萧瑟看着她低头倒药水的样子，忽然想起昨夜在火堆旁，她不小心撞进自己怀里的触感，耳根有些发烫。

“对了，萧瑟，”雷无桀忽然开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雪月城？我听说雪月城里有很多厉害的高手，我想跟他们切磋切磋！”

“快了，再有两天路程就到了。”萧瑟道，“不过你最好安分点，雪月城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

“知道啦。”雷无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越灵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微微有些怅然。雪月城快到了，那里有很多厉害的人，有唐莲，有司空长风，还有很多她只在动漫里见过的角色。到了那里，她这个“意外来客”，或许就该离开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时，越灵忽然发现自己的布包破了个洞，里面的草药撒了不少。“怎么破了？”她有些着急，蹲下身去捡散落的草药。

萧瑟也蹲下来帮她捡，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般缩回手。越灵的脸颊有些发烫，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这里有针线。”萧瑟忽然道，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针线包，“我帮你缝上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越灵连忙道。

“你手不方便。”萧瑟不由分说地拿过她的布包，坐在石头上，认真地穿针引线。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做这种细致活儿时，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越灵站在一旁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缝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像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大事。

“好了。”萧瑟把缝好的布包递给她，上面的针脚细密整齐，竟比她缝的还要好。

“多谢。”越灵接过布包，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事。”萧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

三人继续往南走，路上的积雪渐渐少了，露出下面青褐色的土地。雷无桀依旧走在最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偶尔停下来采几朵路边的野花，递给越灵。

“越姑娘，你看这个好看吗？”他献宝似的递过来一朵黄色的小花。

“好看。”越灵笑着接过来，插在自己的发间。

萧瑟走在后面，看着她发间的小黄花，和她脸上浅浅的笑意，心里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值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停下。雷无桀兴冲冲地跑去钓鱼，说要给他们改善伙食。越灵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用清澈的溪水洗手。

“你的手恢复得差不多了。”萧瑟走过来，看着她手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不用再裹纱布了。”

“嗯，不疼了。”越灵道，把手伸进水里，冰凉的溪水漫过指尖，很舒服。

萧瑟也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溪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忽然道：“到了雪月城，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住下。”

越灵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很难受。“好。”她的声音有些发轻。

“雪月城很安全，暗河的人不敢在那里放肆。”萧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道，“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我再帮你找你的家人。”

“不用了。”越灵摇摇头，眼神有些恍惚，“我可能……找不到他们了。”

萧瑟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说这些话。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雷无桀兴奋地喊起来：“钓到了！我钓到鱼了！”

两人都站起身，看向他。雷无桀手里举着一条不大的鱼，正高兴地朝他们挥手。“晚上有鱼吃了！”

越灵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情好了些，笑着道：“真厉害，我去捡些柴，晚上烤鱼吃。”

“我跟你一起去！”雷无桀把鱼放进水桶里，跟着越灵往林子深处走去。

萧瑟站在溪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不该让她留下，她不属于这个江湖，更不属于他的世界。可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林子深处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生起了火堆。雷无桀自告奋勇地要烤鱼，结果把鱼烤得焦黑，还差点把自己的头发烧了。

“还是我来吧。”越灵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烤鱼，重新处理干净，放在火上慢慢烤着。她烤得很认真，时不时地翻面，刷上些带来的酱料。

很快，烤鱼的香味就弥漫开来，带着诱人的焦香。雷无桀看得直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烤鱼。

“好了。”越灵把烤好的鱼递给他，外焦里嫩，金黄诱人。

“谢谢越姑娘！”雷无桀接过烤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咧嘴，却吃得津津有味。

越灵又烤了一条，递给萧瑟：“你也吃点。”

萧瑟接过烤鱼，看着她被火熏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和发间那朵依旧鲜艳的小黄花，心里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的。

他知道这个想法很荒唐，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从雪地里的初遇到破庙里的相依，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姑娘，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越灵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像藏着一片星空，亮得让她移不开眼。两人对视了片刻，又像触电般移开目光，脸颊都有些发烫。

雷无桀吃得正香，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火堆跳动着，映得三人的脸忽明忽暗，像一幅温暖的画。

越灵靠在火堆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想那么多。到了雪月城又如何？离开了又如何？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还能共享这温暖的篝火和美味的烤鱼。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萧瑟，他正低头吃着烤鱼，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越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远处的林子里，一双眼睛正悄悄注视着这一切，眼神复杂。暗河的人还在跟着他们，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但此刻，在温暖的篝火旁，没有人去想那些凶险和阴谋。他们只想珍惜这片刻的安宁，和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

有些情愫，就像这慢慢烤熟的鱼，不用多说，彼此都已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