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宿破庙，篝火映心明

第十一章 夜宿破庙，篝火映心明

离开镇子时，天已经擦黑了。络腮胡大汉本想留他们在镇上客栈歇脚，萧瑟却执意要走。“多待一晚，就多一分危险。”他望着渐沉的暮色，语气凝重，“暗河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离开。”

越灵知道他说得对。暗河行事向来阴狠，既然已经盯上了他们，绝不会轻易放手。她默默将新买的草药仔细包好，又往布包里塞了几个刚买的馒头——雷无桀说晚上肯定会饿。

商队在镇子外分了路，络腮胡大汉再三叮嘱他们小心，才带着队伍往西边去了。萧瑟、雷无桀和越灵则继续往南走，目标是前面那片黑压压的林子。

“今晚怕是要在林子里过夜了。”雷无桀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有些兴奋，“我还从没在林子里露营过呢！”

“露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萧瑟淡淡道，目光扫过四周，“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再说。”

越灵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方，周围的树木在暮色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影影绰绰，透着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忽然出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早已不知所踪，院墙塌了大半，只有正殿还勉强立着，屋顶破了个大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

“就这儿吧。”萧瑟道，“虽然破了点，但总比在外面吹风强。”

三人走进正殿，里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蛛网，神龛上的神像早已看不清模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雷无桀嫌弃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这地方也太破了吧，能住人吗？”

“有的住就不错了。”萧瑟说着，开始清理地上的灰尘，“找些柴火来，晚上冷。”

雷无桀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跑出去捡柴火。越灵则拿出油灯，仔细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危险，才放下心来，开始整理带来的东西。

萧瑟清理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雷无桀也捡了不少枯枝回来。他拿出火折子，几下就生起了一堆火。火苗“噼啪”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三人的脸。

“还是有火暖和。”雷无桀搓着手，凑到火堆前，“越姑娘，有吃的吗？我饿了。”

越灵从布包里拿出馒头，又找了个干净的瓦片，把馒头放在上面，架在火堆边烤着：“等会儿，烤热了再吃。”

馒头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麦香。雷无桀看得直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瓦片上的馒头。萧瑟靠在墙边，看着越灵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火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忽然问，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

“好多了，不疼了。”越灵道，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萧瑟没再追问，只是从布包里拿出一小罐药膏，放在她面前：“再涂一次，好得快些。”

越灵看着那罐药膏，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多谢。”

馒头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越灵拿起一个，吹了吹，递到雷无桀面前：“给。”

“谢谢越姑娘！”雷无桀接过馒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咧嘴，却吃得津津有味。

越灵又拿起一个烤好的馒头，递给萧瑟：“你也吃点。”

萧瑟接过馒头，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她：“你自己呢？”

“我等会儿再吃。”越灵说着，拿起最后一个冷馒头，就要往嘴里塞。

萧瑟眉头微蹙，把自己手里的热馒头递到她面前：“吃这个。”

“不用，我吃冷的就行。”越灵连忙摆手。

“拿着。”萧瑟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一丝坚持，“冷的伤胃。”

越灵看着他手里的热馒头，又看了看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乖乖地接了过来：“谢谢。”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热乎的馒头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甜味，一路暖到心底。雷无桀吃得快，没多久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看着越灵和萧瑟，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你们俩现在看着，倒像一对……”

“闭嘴。”萧瑟没等他说完，就冷冷地打断了他，耳根却悄悄红了。

越灵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馒头，脸颊却像被火烤过一样，热得发烫。

雷无桀见他们这样，笑得更欢了，却识趣地没再往下说，只是凑到火堆边，添了些柴火。

夜色渐深，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呜呜地刮着，像有人在哭。破庙的屋顶漏着风，偶尔有雪沫子飘进来，落在地上，瞬间就化了。

雷无桀靠在火堆边，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越灵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轻轻盖在他身上。萧瑟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柔和了许多。

“你好像很喜欢照顾人。”他轻声道。

“习惯了。”越灵笑了笑，“以前在家乡，邻居家的孩子总爱跟着我，摔了碰了都是我给他们处理伤口，时间长了，就成习惯了。”

“你家乡的人，一定很喜欢你。”萧瑟道。

“嗯，他们都叫我小灵。”越灵的眼神有些恍惚，“说我像山里的精灵，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草药。”

萧瑟看着她眼底的怀念，心里忽然有些羡慕。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身边的人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心怀鬼胎，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简单的温暖。

“你……想回去吗？”他忍不住问。

越灵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想。”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回不去了。”

萧瑟没再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火苗跳得更高了，照亮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越灵靠在墙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这样跟着萧瑟和雷无桀，到底对不对。

“别想太多。”萧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到了雪月城，总会有办法的。”

越灵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很清澈，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忽然觉得，或许真的不用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也没什么不好。

“嗯。”她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萧瑟起身，想再添些柴火，却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一根木棍。木棍滚到越灵脚边，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没站稳，身体往前一倾，正好撞进萧瑟怀里。

和在马车上那次一样，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萧瑟的身体瞬间僵硬，手臂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松开，而是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越灵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想推开他，却又有些不舍，只能僵硬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雷无桀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吓得两人立刻分开。越灵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萧瑟。萧瑟也有些不自在，假装去添柴火，耳根却红得像要滴血。

火堆重新燃了起来，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谁都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暧昧气息，像小火苗一样，悄悄燃烧着。

越灵靠在墙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乱乱的。她知道自己不该对萧瑟有这样的心思，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来自异世的过客，而他是北离的永安王，他们的命运轨迹本就不该相交。

可感情这东西，从来由不得人控制。从雪地里的初遇到破庙里的相依，他的冷淡，他的温柔，他的别扭，都像一颗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偷偷看了一眼萧瑟，他正望着火堆出神，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越灵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睡觉。

夜渐渐深了，雷无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越灵靠在墙边，却毫无睡意。她能感觉到萧瑟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温柔。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不一样了。

而远处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破庙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里面的一切。暗河的人，果然没有放弃。

但此刻，在温暖的篝火旁，越灵只想珍惜这片刻的安宁，和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风雨，只知道，只要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她就什么都不怕。

有些情愫，就像这破庙里的篝火，看似微弱，却足以驱散黑暗和寒冷，在心底悄悄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