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归港村（三）

第三十九章 雪落归港村（三）

天光刚刺破云层，雪地里的厮杀就开始了。

雪怪正拖着一条瘸腿往海岸线挪，后颈那撮被玫瑰胸针划伤的白毛还沾着暗红，晨光晒在它身上，蒸腾起缕缕白烟，像是被烫得发疼。突然，雪地里猛地窜出十几个黑影——是那些村民，僵硬的胳膊举着断斧、碎瓷片，甚至还有冻成硬块的煤块，嘶吼着扑了上来。

“嗬……！”领头的络腮胡男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怪响，断了的脖颈以诡异角度歪着，手里的斧头劈向雪怪的后腿。雪怪吃痛，猛地转身甩尾，毛茸茸的尾巴带着腥风扫过去，直接将两个村民抽飞，撞在枯树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像冰碴子碎裂。

“这些村民是来报仇的！”凌风攥紧斧头，指节泛白，“看这架势，跟雪怪有血海深仇！”

沈砚秋的笔记本在掌心快速翻动，纸页上浮现出急促的字迹：“村民怨念凝聚成实体，目标明确——摧毁雪怪。其攻击无视疼痛，只会在执念消散后停止。”

雪地里炸开一片混乱。村民们像潮水似的涌上去，用牙齿咬、用指甲抠，哪怕被雪怪的利爪撕开身体，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灰，也依旧往前扑。穿花袄的妇人死死抱住雪怪的前爪，任由那尖锐的爪尖刺穿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块碎瓷片，狠狠扎进雪怪的眼睛里。

“嗷——！”雪怪发出震耳的嘶吼，浑浊的眼液混着黄脓淌下来，溅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它疯狂甩动身体，将身上的村民甩飞出去，却还有更多人影从雪堆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各式各样的凶器，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引来的。

“它们不怕死！”苏晴把朵朵护在身后，声音发紧，“这样下去，雪怪会被撕碎的！”

“未必。”惊棠盯着雪怪的动作，它虽然被围攻得狼狈，却始终在往海岸线的方向挪动，每一次挥爪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它在引诱这些村民往冰面去。”

果然，雪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朝着冰面冲去。村民们嘶吼着紧随其后，密密麻麻的人影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就在这时，雪怪突然一个急停，转身对着追得最近的村民喷出一团白气——那白气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刺，十几个村民躲闪不及，被冻在原地，变成了冰雕。

“它在利用冰面的地形！”沈砚秋迅速记下，“白气能瞬间降低温度，冻结一切活物！”

冰面上的厮杀更惨烈了。被冻住的村民成了雪怪的屏障，它躲在后面，时不时探身爪击，将冲上来的村民撕成碎片。但村民的数量实在太多，有的甚至抱着炸药包似的东西冲过来，在雪怪面前炸开，黑灰混着白毛漫天飞舞。

“那是……煤油灯！”凌风认出村民怀里的东西，是村里常见的铁皮煤油灯，“他们想烧死雪怪！”

火光亮起的瞬间，雪怪发出惊恐的嘶吼，猛地后退，却被身后的冰刺挡住去路。煤油灯炸开的火焰虽然微弱，却点燃了它身上的白毛，火苗“腾”地窜起来，燎得它疯狂打滚。村民们趁势扑上去，用身体压住雪怪，哪怕被火焰烧得冒烟，也死死不肯松手。

“轰——！”冰面突然裂开一道巨缝，雪怪和压在它身上的村民们一起掉了下去，只在冰面上留下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还燃着零星的火苗。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裂的“咔嚓”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那些没掉下去的村民僵在原地，空洞的眼睛望着冰缝，突然像失去支撑似的，一个个化作黑灰，被晨风吹散。

五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冰面上的血迹和黑灰很快被新雪覆盖，只有那道裂缝还张着嘴，像在无声地诉说刚才的惨烈。

“雪怪……死了？”朵朵小声问，布偶猫在她怀里不安地蹭着。

惊棠走到冰缝边，往下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没那么容易。”他指着裂缝边缘挂着的几缕灰白斑纹的毛，“它在掉下去前，挣脱了村民的束缚。”

沈砚秋的笔记本合上，纸页边缘沾着点黑灰：“不管怎样，它们两败俱伤。现在……该找出口了。”

凌风扛起斧头，往裂缝深处瞥了一眼，打了个寒颤：“这鬼地方，比副本还邪门。走吧，赶紧找到出口离开。”

五人沿着冰面向前走，谁都没再回头。身后的冰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些关于恩怨、厮杀的痕迹，正被新雪一点点掩埋，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有冰面下偶尔传来的震动，提醒着他们——这一切还没结束。